躲在馬車下的威爾士腦中一片空白,一批批落下的箭矢遮蔽了太陽的光芒,讓他想起夏日草原上移動的烏雲。然而每一次烏雲過後,留下的都是鮮血與哀嚎。
商隊的護衛們剛開始還稀稀拉拉的與騎兵們對射,但繞著圈的騎兵已經把速度提起,不僅難以射中,而且騰起的塵土也漸漸開始遮蔽視線。
依舊活著的人蜷縮在遮蔽物下,用盡一切辦法擋住自己頭上那點天空,在最初幾波箭雨後,商隊的士氣已經跌倒穀底,沒有人願意再探出身去還擊。
血腥氣開始在圓陣中彌漫,箭矢射入木頭的“哆哆”聲好像死神在叩門,人們的麵色蒼白,嘴唇咧開,不自覺的露出慘白的牙齒——這就是所謂的“死像”,威爾士突然明白了商隊老人們的描述,將死之人在緊張與絕望交織下露出的詭異微笑。
自己也要死在這裏了嗎?威爾士的嘴唇開始顫抖,僅存的理智就要被恐懼所吞噬。
“啊——我要離開這裏!”
一名年輕的商隊夥計絕望的大吼出聲,稚嫩的臉上淚水滾滾流下,目光無神的四處張望,手臂在神經質的抽搐著。忽然他一個縱身跳出掩蔽,瘋狂的跑向圓陣外,他瘋了……
頓時眾人注意力被吸引過去,有人大聲喊到,“快回來,你個蠢……”
話音未落,又一陣箭雨落下,其中一支射穿了年輕人的大腿,將他死死釘在地上。
鮮血從傷口中滲出,經驗豐富的威爾士看一眼就知道這名夥計沒有被射到動脈,如果得到救治多半能活下來,但周圍的人們畏縮的盯著在空地上哀嚎的傷者,沒人敢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他。
救還是不救?威爾士心中猶豫,如果隻做出救人的樣子,不管結果如何,自己將在商隊中獲得更高的威望,就算對方死了——
“哆哆哆”的聲音再次響起,空地中的哀嚎戛然而止,也打斷了威爾士的猶豫。那名年輕的夥計渾身上下插滿拇指粗的箭杆,大灘的鮮血從他身下流出。
嗬嗬,威爾士慘笑一聲,自己死到臨頭都還在算計人心,但在絕對的力量麵前這又有什麼用呢?
突然之間箭雨的呼嘯聲停了下來,一時間思維好像又回到了人們身上,他們疑惑的相互注視,試圖從對方那得到原因。
也許他們想談判?威爾士快要凝固的思緒又活躍起來,他小心翼翼的探出頭,望向黑甲騎士的環陣。
隻見之前縱馬繞圈的弓騎兵們收起短弓,慢慢減速,隊伍從圓形再次變成長列,並緩緩退後。
一絲希望從威爾士心底萌發,但下一刻又被冷汗澆滅。不遠處山坡上的騎兵動了起來,他們放開韁繩,用馬刺踢著戰馬,借助坡勢開始衝刺。密密麻麻的騎槍好像叢林一樣豎起,在太陽光下仿佛移動的荊棘。
這時又一陣嗚嗚的號角聲遠遠傳來,隻是聽起來略有些模糊。槍騎兵們沒有被號角聲幹擾,他們挺直身體,隊列在前進中慢慢變成錐形,騎槍也紛紛放下,直直對著商隊馬車間的結合部。
這是對方最後的衝鋒,威爾士心中明白。他緩緩跪在地上,以從未有過的虔誠祈禱道:“願神皇垂憐,收下我罪惡的靈魂。”
地麵顫抖的越來越近,商隊已經能夠看清黑甲騎士眼中嗜血的光芒和閃著寒光的槍尖,又是一陣嘹亮的號角聲響起,隻是這次顯得格外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