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頭一次在母親墓前提蘇光濟的名字,我心裏多多少少已經原諒了這個不稱職的父親,隻是不知為什麼,看著母親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我心裏還是有種針紮般的刺痛。
我不知道母親是不是也已經原諒蘇光濟了,或者,早已對他失望透底,根本不想再聽到他的名字?
她不說話,隻是在照片裏微笑地看著我,那眼神親切極了。
昨天剛下了一場大雨,墓園裏彌漫著一股泥土的氣味,還有落葉腐朽的氣息,伴隨著康乃馨的香氣鑽進鼻子裏,給人一種馨香卻頹敗的感覺。
林與笙捏了捏我的手,看著墓碑,鄭重地說道:“伯母,我是林與笙。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蘇然,隻要我還有眼睛能看、還有雙腳能走、還有雙手可以牽住她,就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
我定定看著他的側臉,心裏有暖意洶湧而起,足以擊退深秋略微冰冷的空氣。
他低頭吻了吻我的額頭,表情是說不出的溫柔。
離開墓園的時候,我的手一直被他攥在掌心,他手心溫度有種令人心安的能力,仿佛隻有有他在身邊,就真的什麼壞事都不會再發生。
可事情永遠不會像想象中那樣順利美好,就在我們回到飯店的時候,見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飯店的所有桌椅都已被掀翻在地,餐盤、碗筷和酒瓶的碎片散落一地,甚至有些地方還有斑斑血跡。
恭勇銳垂著頭坐在廚房門口,悶悶地抽著煙。
而那幾個服務員,都已不見了蹤影。
恭勇銳抬起頭見了我,眸光先是一亮,隨後很快再次變得暗淡:“老板娘,出……出事了,有兩夥混混來這裏喝酒,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把整個店都砸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嘴唇是顫抖的,雖然我沒有看到那砸店的一幕,但也想象得出,當時的情況一定很危險。
他的手臂上有血,灰色外套破了一道口子,像是被刀劃的。
“你這是怎麼了?”我指著那傷口,不由有些擔心,“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沒事,我已經消過毒了,隻是一點小傷。”恭勇銳搖了搖頭,說道,“我隻被砍了一刀,我師父被砍了三刀,現在還在醫院縫針,醫生說他右手手筋斷了,以後可能再也沒法拿菜刀和鍋鏟了……我怕店裏沒人,會進小偷,就從醫院過來了。”
什麼?
我腦子裏轟的一聲,整個人都懵了。
手筋斷了?
如果真是兩夥混混打架,怎麼可能會連累冉睿廣這個廚子?
我轉目看向林與笙,林與笙也看著我,那眸光漆黑極了。
“你先去包紮傷口,這裏我馬上叫人處理。”他朝恭勇銳道。
說著,聯係自己的司機開車過來,將恭勇銳送去了醫院。
看著飯店裏的滿地狼藉,我心裏忽然湧起一種說不出的無力感。
所有心血付諸東流,大抵就是這種感覺。
那些桌椅、飾品全部是我去建材市場一件一件挑選的,就連碗筷的圖案也是考慮好久才定下的,上麵還特地加了飯店的名稱,現在卻變成了一堆破爛碎片。
林與笙叫來的保潔人員,很快過來開始打掃,將所有被砸碎的東西清出去之後,飯店裏變得空空如也,幾乎隻剩下了幾堵牆壁。
牆上還有不少血跡,也不知道是那些所謂的混混的,還是恭勇銳和冉睿廣的。
我不由擔心起了冉睿廣,他的手如果真的好不了了,該怎麼辦?
他是個廚師,有看家的本領都需要用一雙手來實現,斷了他的手筋,他以後如何是好?
雖然我什麼都沒說,但林與笙還是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擔心:“我會給冉睿廣和恭勇銳請最好的醫生,錢的方麵你不用擔心,不管花多少錢都沒關係,我盡量不會讓他落下終身的殘疾。”
終身的殘疾……
想起那個平日裏不善言辭的冉睿廣,我心裏湧起一股說不出難受。
冉睿廣也有自己的家庭,有妻子,有兒女,如果他的妻女知道他出了這樣的事情,一定會很難受……
“不管這件事是誰做的,我都不會放過他!”我狠聲道。
我頭一次覺得這麼憤怒,算計我也就罷了,居然連無辜的恭勇銳、冉睿廣也要牽連進來,我真瞧不起這種人!
林與笙輕撫我的後背,手心的溫度傳到我的皮膚:“不管這件事是誰做的,我會讓他付出代價。”
私家偵探很快就來了,那是個貌不驚人的男人,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不像偵探,而像是教授或者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