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夜裏,他還是糊塗了一回。
在酒樓裏,給那一桌人付了飯錢,外加上兩壇女兒紅,那姓劉的不斷勸他要膽大些,別猶豫。
膽子大,才能娶到媳婦,一旦慫了,心上人就跑了。
他當時怎麼就鬼迷心竅了呢?
在麵對顧玨清的時候,不管他膽大還是慫,他都——
走不進她的心裏。
膽子大點,占了她的便宜又怎麼樣?肯定躲不了被打個半死的命運。
慫一點,顧玨清大概還會覺得他老實,沒那麼多歪心思。
在麵對外人的時候,他一向是不缺乏膽量的,暴脾氣說來就來。可站在顧玨清的麵前,就是比站在別人麵前慫。
蝶王用雙手掬起冷水,往自己臉上潑。
“嘩”
多潑了幾下,腦子就更清醒了。
在見到顧玨清之前,他是真的打算搏一搏的,就像那個姓劉的說,得手之後又不是不負責了,他可以保證自己負責一輩子。
但這個想法,在顧玨清拿起湯匙的那一刻,就被他打破了。
顧玨清似乎很信任他。
他真的應該做這種卑鄙的事情來摧毀她的信任嗎?
世人對待感情都是自私的,可自私的同時也該保持理智,不是嗎?
如果顧玨清真的吃下了那碗桂花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他真的有膽子上嗎?
顧玨清在神誌不清的情況下,會不會依舊強撐著理智跟他拚了?
她跟大多數的女子不一樣,她骨子裏不是柔弱的,她有幾分男兒的鐵血,單憑一碗下了藥的桂花粥,恐怕不能讓她屈服。
最終的結果可能是:要麼傷了他,要麼自殘。
這些想法在他腦海中閃爍著,讓他內心深處產生了一絲惶恐不安,於是,當顧玨清端起那碗桂花粥的時候,他幾乎沒有多想就搶了過來。
生怕被她懷疑,幹脆就自己吃了,來證明自己並不會加害她。
好在,顧玨清是信任他的。
一個人的思想和意誌,是不會被他人操控的,就算今天夜裏他真的得手了,以後的日子也不一定好過。
他大概會破壞了他們之間本該存在的情分。
現在至少還是好朋友,要是將來連朋友都沒得做,那才是真正的追悔莫及,覆水難收。
他真的應該慶幸,他的理智戰勝了欲望。
顧玨清平時總說他不夠精明,容易犯糊塗。
他現在覺得,他阻止他喝桂花粥的那一刻,算得上是補救及時了吧?
他不糊塗的……
他隻是,偶爾也有犯衝動的時候。
這種博弈,以後都沒有必要再嚐試了。
他怕輸掉顧玨清對他的信任和友誼,他怕接收到她鄙夷的視線和厭惡的神情,怕被疏遠、被憎恨、被譏笑、被拋棄。
他輸不起。
哪怕是和她做一輩子的朋友,也比在她的心裏留下汙點更好吧。
大概……
永遠就隻能是朋友了。
在冷水裏泡了良久,覺得身上的那股燥熱感漸漸消逝,他趴在岸邊,半個身子仍舊浸泡在水裏,生怕藥效還會有殘留。
再多泡一會兒吧……
反正是自找的。
蝶王此刻並不知道,他趴在岸邊的單薄身影,落在不遠處樹下的兩雙眼睛裏。
“走吧,別去戳穿他了。”顧玨清轉身離開,走回自己的屋子。
衛長琴緊隨著她的步伐。
看到蝶王急急忙忙地跳到冷水池裏,他們二人幾乎是同時猜到了那碗桂花粥裏存在的問題。
冬日裏,哪有人抽了風的喜歡去跳冷水池呢?
隻有在一種情況下,才不得不跳。
中了某種藥的時候,為了緩解自己身上的那股難受勁,不得不跳到冷水裏,把軀體的燥熱衝散,冷熱交替的那段時間過去之後,藥效的作用也就結束了。
難怪,他一再阻止她吃那碗桂花粥。
如果剛才走到河邊去戳穿他,他大概會覺得更加羞愧難受了吧?
她還是選擇給他留尊嚴,就當剛才什麼都沒有看見。
她不知道,他為何會忽然犯了這樣的糊塗?他一向不在她麵前耍流氓的。
也正是因為他不擅長耍流氓,才會在做流氓事的時候,反複糾結吧。
他終究是選擇了不做流氓。
不屑於做流氓的人,在邁進流氓的門檻之前都會覺得有些罪惡感。
見他去殺人,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
叫他去耍流氓,大概就是一個大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