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的破碎聲在寬敞明亮的大廳裏顯得額外刺耳,原本的推杯換盞談笑風生都停了下來。
沐瑤就坐在沈鳶旁邊,但顧時南比沐瑤反應還快,大步跨過去把沈鳶從那一片狼籍的危險中拉出來。
“有沒有傷到?”
在那一聲久違的‘沈清鳶’之後,沈鳶的世界裏,就隻剩下一步一步朝她走來的沈瑾之。
她想過無數種再見麵的可能,卻被這突然的意外擾亂,腦袋一片空白,忘了反應,甚至連呼吸都錯了頻率。
時光如白駒過隙,恍若隔世,一眼萬年。
顧時南察覺到沈鳶的異常,將她冰涼的手握在掌心裏,嗓音放柔了幾分,“怎麼,哪裏不舒服?”
旁人說的話沈鳶統統都聽不到,她低著頭,目光恍惚難辨,身子輕微的顫抖似是緊張,想要逃離。
一步,兩步,三步……越來越近。
當那雙黑色皮鞋進入視線範圍的時候,她本能的往後退了半步,連顧時南都被她推開了。
“你再往後躲一步試試?”沈瑾之停下腳步,目光緊鎖著不敢看他的沈鳶。
幾乎找遍了世界,原來她就在距離南城這麼近的江城,他來來回回那麼多次,都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如果他今晚沒有來……
沈鳶不敢搖頭,因為她害怕堆積的眼裏會頃刻間湧出,她甚至都不敢大聲說話,害怕泄漏了自己顫抖的聲音。
“哥……我……”
哥?
在場所有的人都詫異震驚,難以相信。
這個女人把南城的沈家長子沈瑾之叫哥?
不僅僅是他們在懷疑人生,就連顧時南也都僵在原地。
沈瑾之,沈鳶,沈……
或高或低的議論聲和探究驚訝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角落,顧時南腦海裏數不清頭緒雜亂的纏繞著,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倏然清醒,沈鳶已經被慍怒的沈瑾之帶走。
形勢不對,傅城深起身走過去,還沒有開口就被顧時南壓低的淡漠嗓音阻隔。
“是兄弟就別他媽攔我!”
顧時南追著沈鳶離開大廳,沒過多久傅城深和沐瑤也走了,但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依然讓在場賓客摸不著頭腦。
“那是南城沈家的沈瑾之吧,他有妹妹嗎?”
“我也沒聽說過啊,沈軍鋒就隻有兩個兒子,哪兒來的女兒?”
“沈軍鋒還有個一母同胞的弟弟,十幾年前在國外喪生的那個,你們不記得了?”
“哦對對對,那夫妻倆一起走的,她們留下的好像就是個女兒。”
“……”
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這場訂婚宴上,原本應該是主角的蘇瀟瀟被忽略徹底,她氣得眼尾發紅,卻因為要顧及場合不能失禮隻能忍著。
———
江城的初雪來的溫柔,卻連綿不斷,從淩晨開始,一直到晚上都沒有停,地麵的積雪都很踩出深深的腳印。
灰暗的城市夜晚披上了一層銀裝素裹皚皚白雪,忽明忽暗的霓虹燈映在雪上,美得讓人讚歎。
手機第二次震動。
沈鳶驚醒,下意識的去看旁邊的沈瑾之。
從上車開始,沈瑾之就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用一種複雜難念的諱深目光看著沈鳶,五官棱角崩得冷冽,左手始終緊攥著沈鳶的手腕沒有鬆開。
隻是一秒鍾,沈鳶就慌忙錯開視線,低著頭,僵硬的接通了電話。
男人急促的嗓音傳來,“沈鳶……”
“我沒事,”沈鳶低聲開口,聲音略顯沙啞,仿佛已經耗盡了力氣,疲憊不堪。
顧時南的車就跟在後麵,窗外飄著雪,她即使回頭了也看不清。
“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要問我的……給我點時間,明天再跟你解釋……”
沈鳶說完就掛了電話,車裏重新恢複冰冷的寂靜。
僵著的右手已經麻木,沈瑾之握在她手腕的力道很重,是疼的。
車在一家酒店外停下,司機動作迅速的下車撐開一把傘,畢恭畢敬的替沈瑾之打開車門。
“沈總,小姐,房間在十六樓。”
沈瑾之接過房卡,淡漠吩咐,“攔住顧時南。”
“是。”
沈鳶被沈瑾之拉著跌跌撞撞離開訂婚宴大廳的時候,身上就隻穿了一件禮服,連外套都沒有,車裏雖然開著暖氣,但她依舊冷得發抖。
沈瑾之先下車,把大衣披裹在沈鳶身上。
沈鳶的腳上的高跟鞋磨腳,腳後跟磨破皮的地方已經滲出血,她僵著身子維持用一個坐姿太久,剛下車就腳下一軟差點摔倒。
刺耳的刹車聲就在不遠處,沈瑾之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把沈鳶打橫抱起,大步往酒店裏走。
沈鳶本能的掙紮,“我自己……”
“安靜。”
沈瑾之腳步未停,臉上冷俊的淡漠沒有任何鬆動,絲毫不在意周圍人來人往的目光。
車頭幾乎要撞到前麵停著一那輛路虎,顧時南一身煞氣,甚至連車門都沒有關就往酒店大門走,司機緊張的衝過去攔住他。
“讓開!”
“顧總,”司機硬著頭皮阻攔,“沈總比任何人都舍不得小姐受委屈,您大可放心。”
顧時南五官僵硬,黑眸凝結成冰,簌簌白雪落在他肩頭,一層,一層。
戾氣太過強硬,仿佛下一秒就會撕碎夜空,司機頭垂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