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到了!”
騾車山上下山,在綠嶺山道上盤繞了四個多小時,天色大亮才踏上丘山縣的街道。
丘山縣屬於西川林州地區。
四麵環山,地方不大,沿著一條川渝公路呈條帶狀布局。
縣裏隻有兩家小型的工廠,一家酒廠、一家藥廠,經濟水平在地區裏中遊,不算太窮!
九點多,縣裏麵開始熱鬧起來。
街麵上多了些行人車輛,有灰色的公交車,黑色的桑塔納,趕著騾車的人也不少,其中的主流還是叮鈴鈴的自行車。
騎自行車的人穿著藍色黑色的滌卡布的工人裝,有個別家庭條件好的穿著的確良,一點點不同,代表著收入的差距。
這些人大都是縣工廠裏的正式工,端著鐵飯碗,一個個昂著頭,說說笑笑,神色間透著淡淡的優越感,挺瞧不起趕著驢子的鄉下人。
周圍的一切,讓顧猛有一種置身於曆史長河的感覺,從身邊經過的都是河裏的魚兒。
左顧右盼了許久,記憶中的丘山縣又慢慢地清晰起來。
“軍子,去供銷社!”
“好嘞!”
騾車繼續走,走過縣城中間的供銷社。
這是城裏地標性建築,仿蘇式風格的建築,灰色的對稱格調,風格冷硬,氣派!
下了車,顧猛拿著菜刀上門推銷,被拒之門外,領導表示隻接受工廠裏的鐵具,別的一概不收。
騾車繼續走,縣衙斜對門新開了一家公私合資的飯店,裝修氣派,生意也不錯...
他去了後廚,發了半包煙,才勉強賣出去一把馬頭斬刀、一把圓切。
“生意不好做啊!”
他歎了口氣,“軍子,先去山爺那裏!”
“好!”
山爺叫劉長山,五十多歲,在縣裏收破爛。
顧家打鐵房需要廢鐵,一直在他這裏收。
兩人算是生意夥伴。
前世顧猛背井離鄉來到丘山縣討生活,最初也是跟著他一起收破爛。
劉長山這人不錯,為人很實在,或者有些淡泊。
這個詞用在一個收垃圾的人身上有些搞笑。
可事實確實如此。
前世劉長山收了個破家具,發現櫃子底層藏了一個布包,裏麵整齊地排著五根小金魚,價值上萬。
他沒有貪心,直接找到了家具的主人,把金子物歸原主,還拒絕了主人的報酬。
顧猛不理解他的做法,卻很敬佩他。
“山爺!”
劉長山的院子在汽車站附近。
賀宏軍到了院子外麵,大喊一聲。
“吱呀~”
院子門開了。
一個有點駝背的老頭站在門口。
老頭嘴裏叼著一杆煙鍋子,身上穿著灰色的中山裝,時間久了,上麵布丁累累,上衣兜插著一根鋼筆,幹淨整齊,一點也不像個收破爛的。
有些人說劉長山愛裝模作樣,顧猛卻知道事實不是這樣的。
事實上,劉長山曾經是一個老師,文化人,遭遇大變,身體和精神都崩潰了,恢複過來後,變得膽小謹慎。
他沒有再回到學校,一直呆在小縣城裏收破爛。
因為沒有人會整一個收破爛的。
前世他離開丘山後,就再沒有見過劉長山,也也曾向同鄉打聽,聽說劉長山不在了,不知是離開了丘山,還是這個世界。
相隔幾十年,再次見麵,往昔與老頭一起收破爛的日子,曆曆在目。
那段日子很苦,也讓人成長。
“山爺,好久不見啊!”
顧猛背著竹筐跳下了車。
“來了!”
“山爺最近身體可還好?”
當年他受過整頓,駝背就是那個時候落下來的,每到陰雨天腰背痛得起不了身,隻能躺在床上直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