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入秋以來，第一場雨。
可盡管隻有這一次，卻讓溫度降下了許多。
竹屋不怎麼能抗住風雨，室內跟室外的氣溫也差不了多少。
蘇嫿一晚沒睡。
甚至沒感覺到，周圍的氣溫都變了。
等她回過神來，冷風習習，窗戶上的簾子被風吹起，鼓起來。
她起身，想要將窗戶關上，隻是到了窗邊，看著窗外細雨潺潺，枯葉盤旋，倒有一種，荒涼美。
“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她垂眸，看門外的小台階已經被雨水浸濕，在晨光裏，閃著微光。
倒是極為好看。
窗戶剛要落下來，遠處，一道黑影緩緩靠近。
蘇嫿停下了手中動作，微微楞了一會兒，又將窗戶打開，“靖王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平日他會睡在房頂上，昨夜下雨，他便將周圍巡視了一遍，睡在了一邊的棚子內。
聽到房間內有動靜，便立刻醒來，打著一個破舊的雨傘，緩緩走來。
“也是睡不著，出來散步，”東方翼注意到她身上的單薄，將身上背著的包袱扔過來，“放心吧，都是新的。”
蘇嫿打開一看，全都是秋日需要的厚衣服，足足有五六套。
“你平日喜歡素淨，可如今在秋日，還是要豔麗一點，才暖和。”東方翼對女子的東西並不怎麼知道，昨夜去了鎮上，也是劫持了一位女子，才問到了這些。
說是豔麗，最豔麗的，不過是繡著海棠的長衫，卻也不怎麼耀眼。
很符合蘇嫿的審美，而且這衣服都是做工精美，布料以及繡工都是一等的。
“這些，是搶來的？”蘇嫿如今也的確是感覺到冷了，她擔心感冒影響孩子，也顧不得什麼，隨便拿起一件披上，“不過，還是謝謝。”
東方翼身上並不是沒有錢，而是以為，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會出此下策。
他本來還想說，他是留下來足夠的錢給那個繡莊，但卻看到，蘇嫿將衣服披上，心底的冷意瞬間被瓦解，被一股暖流衝擊的渾身都暖洋洋的。
“你的衣服呢？”蘇嫿看他還是依舊單薄，有些意外。
東方翼低頭，“我一個男子，倒也不用如此著急穿棉衣，今日我來，是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蘇嫿點點頭，轉身去開門。
東方翼站在不遠處，這距離倒是也安全，“如果你要回去，我可以現在送你走。”
蘇嫿愣了一下。
回去？
回什麼地方？
東方赫的身邊嗎？
是去承受沒有孩子的痛苦，還是裝作太平盛世，一腔苦水翻騰？
這都不是她想要的。
“靖王殿下，”她輕輕開口，聲音卻是比昨日虛弱了很多，“如果可以，將我送到江州，那裏還有我的朋友。”
東方翼沉吟了片刻，開口的瞬間，卻又變得期期艾艾起來，“我，我的意思，是，是是，如果，如果你願意，”他深吸了一口氣，才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正常一點，“如果你願意，可以留下來，我可以一直照顧你，直到是你生產，你放心，雖然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但現在，我已經想明白，人總是要麵對過去，以前我不能，不代表現在不能，所以，若是你給我一個機會。也許會得到更好的回報。”
蘇嫿愣在原地，有很多話在心頭，卻是不知何道怎麼開口。
沉默了許久。
東方翼從她的表情中，已經看出了答案。
雨絲更加密集起來。
幾乎看不清楚彼此的臉。
“恩，你如果想好了，那就走吧，不過，還是等著這場雨停下，你的身體要緊。”他看起來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蘇嫿從身上拿出來一張紙，遞給他。
東方翼不明所以。
“這個藥方，是治療你臉上疤痕的，以後不要亂用藥，這些藥雖然藥效很慢，卻很安全，”她想了一個晚上，感動不是愛情，而且在經曆了東方赫之後，她已經不想再有任何的束縛了。
東方翼眼神更加的黯淡。
他明白，蘇嫿這是想用這個，來買斷他們之間的聯係。
他是不想要的，哪怕是一輩子，他都無法正麵見人。
可他不忍心，讓蘇嫿以後不安。
“好，多謝。”他將藥方收起來，如今，也算是銀貨兩訖了。
蘇嫿輕輕呼出一口氣，“以後每半個月，是需要換藥方的，你應該知道，怎麼找到我。”
東方翼愣了許久，“你的意思是……”
“靖王，過去的事情，就讓她過去吧，不管誰對不起誰，以後，我會記住你的恩情，”蘇嫿居然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情感，“我跟感動你為我做的一切，可我能做的，隻有這些，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