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過去，那副畫栩栩如生，畫中是一個漆黑的夜晚，一處護城河畔，兩個男人躺在地上身上流淌著鮮血，遠處一位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孩緩緩接近，兩個男人一個趴在那裏看不清臉，另外一個仰躺在那裏，完美的俊臉稚嫩而蒼白。
那是穆少煌！
老太太渾身一震，漸漸地，她似乎明白了什麼！畫裏的一幕，是曾經他們兩個第一次見的時候，從此他們的命運便糾纏在了一起。盯著那個白衣女孩，老太太目中漸漸出現了追憶，似乎回到了少年時的那個晚上。
老太太哭了，捂著鼻子和嘴，坐在輪椅上一邊哭一邊抹眼淚，不讓淚水模糊她的視線。
老頭子遞給她一張紙巾，又推著她往前走。
走到第二卷畫卷前，那裏畫著的是一間醫院，年輕的男孩坐在病床上，盯著靦腆的女孩。
一幅幅畫卷走過，老太太看見了那段時間他們流浪的日子，街頭上，他們兩個人吃著一個紅薯，地上卻沒有紅薯皮。
漸漸的，老太太看見了，那個雨夜她喝醉了酒，年輕的男孩已經是帥氣的青年，矜貴而冷漠，拖著她上車……
她看見了，當初和他租住的小房子，化為一座巨大的莊園。
她看見了，他為了救她被汽油炸傷，頭上裹著紗布追到了天海市大學。
她看見了外婆，兩個人一左一右圍著外婆看門外的飛雪，吃豐盛的晚餐，看電視，買了那條叫做木魚的狗狗……
原來那時候她們就是那麼的幸福啊！
最後老太太看見了安淩雪，看見了寒山古寺，看見了小木頭，看見了穆少煌成植物人那段日子，還看見了茵茵，看見了無邪……
看見了太多，像是從新又走過了這一場人生。
老太太的眼淚都快哭幹了，最後的一幅畫，定格在了佝僂的老人坐在山路上，背對老太太在畫板上畫著什麼，那個老太太遠遠坐在山坡上的輪椅，深情的盯著他的背影。
盯著最後的一副畫，又往下山坡下，那裏再也沒有一副畫卷，他們兩個人的一生，已經走到了盡頭嗎？
她久久都無法回過神。
老頭子站在她身後，沙啞開口。
“對不起，這三年來我沒能好好陪你。”
聲音裏帶著愧疚。
老太太回過神，抬起臉盯著他，睫毛上還沾染著淚珠。
老頭子彎腰在她額前吻了吻，輕聲道：“三年前，我檢查出了阿爾茨海默病……”
“……”
老太太瞪圓了眼睛。
她知道阿爾茨海默病，就是俗稱的老年癡呆症。
“我的記憶越來越模糊，我怕哪天會忘記我們的事，所以才會畫下來，也是給你一個驚喜。”
“……”
老太太激動的說不出話，臉色一瞬間蒼白。
“你不用擔心，我的病還不是很嚴重，現在還能照顧你。”
他勾起唇角。
隻有他自己知道，除了跟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記憶力隻剩下三個孩子，其他的所有事情他早已經忘得一幹二淨。
這才是他不願離開這座山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