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們都是我的孩子,又怎麼能瞞得住我……”
“穆少煌他……如果真的沒事,這三個月來,又怎麼可能不來找我……”
“我早就想到了,最擔心的的是他已經死了,我也一直不敢追問,連他的手機都不敢打……”
“感謝上蒼,讓他還能活著,走吧,帶我去見他!”
老太太說著,三個人聞言全部流下眼淚。
她說完便要離開沙發,穆木急忙一把將她抱起,無邪打開車門,茵茵推來了輪椅。
穆少煌安靜的躺在重症監護室裏,渾身插滿了管子,蒼老的容顏消瘦而憔悴。
老太太硬是要無邪和茵茵扶她站起來,隔著玻璃往裏麵看。
穆木又要說話,被老太太製止,她說:“你們的父親這一生,太多勞累,應該要他多休息。”
老太太這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
穆無邪終於忍不住:“媽媽,您不能再站在這裏,如果您還要看,我去給您裝監控,我們回家看吧!”
老太太淡然起來,眼中閃爍著看盡世態滄桑的慧光,笑了笑:“以後我就住在這裏,他說過他在哪裏,哪裏就是我的家。”
老太太的堅決,讓三個兒女無可奈何,隻能找人送來設備,將這間重症監護室外改成了一個臨時的家。
老太太這一住,又是半年!
半年裏,老頭子始終都沒有醒轉,而老太太的身體卻日漸虛弱。
每當‘家’裏隻剩下老太太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會對著玻璃隔空向裏麵喊。
“穆少煌,你怎麼還不醒來,我在等著你呢,你不醒我就不走。”
“穆少煌你知道嗎,我等你等得很辛苦,你再不醒來我真的堅持不住了!”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就要死了,老太太這次卻沒有哭。
她如今的年紀早已不再留戀人世,隻是擔心他醒來後找不到她會傷心。
也許是老太太的誠心感動了上蒼,也許是老頭子聽見了她的話。
就在一個黃昏時,外麵的夕陽火燒一樣的紅,老頭子的手指動了一下,而老太太卻沒有看見。
她坐在輪椅上,慢慢的閉上眼。
眼角,流下了她一生最後的一滴淚。
……
穆少煌醒來了,他默契的換上一身黑色西裝,將灰白的頭發梳理的整整齊齊,而他這一次,卻再也沒有找到他的祁曉瑜!
對著冰冷的墓碑,穆少煌像是失去了他的魂,墓碑上‘祁曉瑜’三個字是那樣刺眼,他呆呆的站在那裏,手裏還握住那天晚上他下山去撿的那張畫。
那張畫上,她穿著潔白的婚紗,那天她嫁給他了啊!
穆少煌低頭點燃一根香煙,深深吸了一口,濃鬱的煙霧隨風飄散而他卻沒有熄滅手裏的打火機,輕輕點燃手裏的畫卷,在她的墳前燃燒。
畫卷升起璀璨的火焰,燒盡她穿著婚紗的容顏。
一場寒風吹來,將地上的灰燼吹散,也徹底送走了他的愛情。
白發蒼蒼的穆少煌就那樣,站在墳前哭泣,彎下腰發出野獸一般的絕望低吼。
穆木找到他的時候,發現父親昏倒在母親的墳前。
接下來的日子,穆少煌一句話也不說,隻是每天都會坐在東陽市莊園,望向那座曾經的小樓。
有時候他在哭,有時候他在笑,誰也不知道他哭的是什麼,笑的又是什麼。
穆木找來了醫生給父親看,醫生說老先生阿爾茨海默病如今很嚴重,他已近忘記了所有人,智力隻剩下如同三歲孩童。
而穆木卻知道,他的父親還有一件事沒有忘。
沒有忘記他跟母親的愛情!
這一天穆少煌突然駕車跑去了‘二人世界’,找出了當初的那塊畫板,日複一日的作畫,而畫中卻隻有一幕場景。
畫裏,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坐在山坡下對著畫板在畫著一些什麼,就在他的身後,遠處始終有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太太,始終用溫柔的目光看著他!
那天穆少煌將所有的畫全部從畫裱裏拆出來,駕上車子直奔東陽市陵園。
將所有的畫堆在一起,一把火全部燒完。
“這些畫已經不需要了,就算我忘記全世界,又怎能忘記你。”
穆少煌微笑站在那裏,慢慢走上去抱住墓碑,低頭在冰涼的墓碑上輕吻。
那冰冷的墓碑此刻在他眼裏,似乎就是他的所有。
“穆少煌,我一直在等你。”
他耳邊似乎聽見祁曉瑜在叫他,突然感覺到手上一暖,穆少煌抬起頭。
陽光下,穿著白色連衣長裙的女孩,正抬頭盯著他黝黑的眸!
穆木再次找到穆少煌的時候,他發現父親渾身已經冰冷,臉上帶著安詳的笑容,靠在墓碑上,在父親的身體與墓碑之間,開了兩朵長在一起的九裏香……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