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原本的計劃,他們隻是打算在風城歇息一天,便啟程的。可是,一向聽從安排的風語晗卻提出了推遲一天的行程。
大家都不懂,他們隻是知道早一點到達予國,他們的危險便可以少一分。
可是,軒轅灝應允了。
於是,他們選擇了推遲一天。
春風微拂,風語晗輕輕地靠在了窗邊,凝望著窗外的風景,她的手中是一個藕荷色的錦囊,那錦囊裏是一袋子滿滿的沙子。
那是黃燦燦的沙子,是大漠的沙子。
軒轅灝輕輕地走了進來,看著站在窗前失魂落魄的風語晗。
他迎了上去。
軒轅灝一把握住風語晗的小手,牽著她,一步一步地朝著風城城樓的方向走去,一步接著一步邁進。
他知道,她的心結植根於城樓上遠眺的某一個地方,或許,這就是她要求多留一天的目的。
風語晗一言不出,緊跟著他,任由他帶著她一路往前走,不知道終點會在哪裏,但是,此刻她隻想一直向前走,這樣,或許便可以輕易地忘掉過去。
這樣,不是最好的結局嗎?
風撩他們的長發,長發飄飄,相互交融,如一段黑色柔亮的絲綢在空中紛飛飄揚。
“軒轅灝,其實我是予國人。”風語晗抬眸,長長濃密的睫毛微微顫了顫,眸光如同刀鋒出鞘的光芒般尖銳,凝視著風城的城樓。
軒轅灝握住她的手愣了愣。
一個屬於幽國第一殺手組織千葵宮的公主,是予國人?
“風城是我名義上的故鄉。”風語晗口吻淡了幾分,“我是在風城長大的,這裏……才是我真正的故鄉。”
軒轅灝斜眼凝視著她,她長發半綰,側著臉,目光直直凝視著前方,她的眸光很亮很亮,在最亮的地方硬生生扯出一絲落寞。
“你知道嗎?我曾經說,我很向往北藩美麗的黃沙,後來,一抔帶血的黃沙送至我跟前。”風語晗淺淡一笑,如同戰後一朵搖曳於風中傷痕累累的花枝,滿目瘡痍但唯美,“那一年,我曾經說,很喜歡北藩浩瀚的美景,後來,北藩成了我生命中的人間地獄。”
軒轅灝沉默不語,隻是緊緊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我曾經很恨我的母親,恨她棄我於不顧,讓我再一次成為孤兒,那種無助、黑暗、恐懼,一點一點襲來,我被關進了地牢,那時候,我就開始恐懼極黑的地帶,後來,師傅救了我,教我武藝,再後來,我成立了‘千葵宮’……”風語晗口吻淡如清水,“可是的心永遠有一道傷疤,是我的母親留下,我常常在想若不是她拋棄了我,我的路就不會那麼坎坷。可是,後來,我才知道,不是她不要我,她一直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護我。”
“我一直以為自己很愚蠢,抱著一點希望等她回來,回到風城,可是,我等不到,她也回不來了。”
軒轅灝摟住她的腰,眸光黯然。
原來,這就是她執意留下的原因。
“有一個歌謠,風城有一瘋婦,目光呆滯,滿嘴瘋言瘋語,滿身染著鮮血地朝著風城的城門,在地上攀爬著,掙紮著,懷裏抱著一抔黃沙,瘋婦一直在朝著風城爬著,拖著滿身的鮮血,每爬一步,一方黃沙被染紅,她就這樣一直攀爬著,直到筋疲力盡,衰竭而死……”
“小晗……”軒轅灝伸手緊緊摟住她。
風語晗靠在他寬大的懷裏,悶聲說,“有一個七歲的女孩,對她母親說向往北藩大漠美麗的黃沙,她成為了流寇,流亡大漠,盡管她是滿身鮮血傷痕累累,卻依舊是懷抱著給女兒的黃沙,那是北藩最美麗的黃沙,那一抔染血的黃沙成了她最後的依偎,後來,瘋婦死了,死在風城的城門外,無人收屍,或許是被野獸吃了,或許是被扔到了亂葬崗裏……”
軒轅灝抱著她的手,又縮了縮。
風語晗水晶甲緊緊地掐住自己的手掌,水晶甲身上的陷入掌心中,靠著身邊這人寬厚的胸膛,聲音中透著絲絲哽咽,“她隻是為自己的女兒送上一抔美麗的黃沙,有錯麼?”
軒轅灝的身子僵了僵,抬手,輕輕拍著她的背。
“她為了保護我,付出了她的一生,最隱晦最黑暗的一生。當時,風城大街小巷有著一個民謠,謠曰,北風都,一名門,朝落難,傾城美人成俘虜,軍營帳,一賤婦,總侍寢,絕美俘虜成軍妓。大街小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賤婦身份地位,人盡可夫。”風語晗表情僵硬木訥,一字一句地說著,臉上鎮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