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還沒回到府中,可府中已經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氛圍了。
外院。
中年男子與老者並肩而立,兩人麵色皆帶愁容。不因有他,在兩人腳邊,躺著一道被白布蓋著的人影,看不見臉,隻露出一雙質地堅硬的靴子。
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兩人同時轉過頭,看到了神色嚴峻的男子拉著一位小女孩。兩人麵露異色,凝眼望去,卻不見春華幾人。
老者在心裏隱隱歎息。
“雲叔,這是……”
男子語氣平靜,已然失去先前的溫和活潑。
“這……”老者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男子放下拉著小女孩的手,看著白布下露出的靴子,他的心一下子緊繃了起來。
他的全身變得僵硬,拖著生硬的腳步,感覺腳如鉛塊,很重很重。
小女孩怯怯地抓著男子的褲腳,小眼裏布滿了惶恐,害怕,嬌小的身軀不由得戰栗起來。
男子深呼了口氣,用顫抖的手緊緊的抓住女孩的小手,“閉上眼,不用怕,有哥哥在呢。”
小女孩乖巧的閉上眼睛,雙手卻還是牢牢抓著男子的褲腳。
男子不再管她,艱難地走到躺著的人影麵前。
當男子正要揭開蓋著的白布時,春華三人正走到門口,她們停了下來,看到男子的全身止不住的發抖。
看見男子如行將就木的老人,揭開白布的手是遲鈍且緩慢的。仿佛這一張白布重若千鈞。
白布終究被揭開了,那是一張慘白的臉,臉上有著許多觸目驚心的傷痕,雙眼睜得很大,依然停留在死前的那份愕然。
如潮水的悲傷衝破閘門瞬間席卷而來,男子隻覺得自己就是洪流中的一隻渺小的螞蟻,他無力抗拒,隻能被洪流淹沒,隻有止不住的悲傷。
淚水,從臉頰滑落,滴在地上,也滴在了白色的布上。
為什麼心很痛,如針紮般。
我又為何會流淚?男子雙手顫顫巍巍摸過臉頰,最後整張臉埋在了手中。
心中似有怒吼,腦中也如翻騰的浪湧,卻道不清言不明。男子想要叫喊,最終喑啞泣不成聲。
——
不管如何的驚天動地,還是神鬼相泣,西邊的太陽依舊沿著它本來的軌跡,最終沉入西山。
天,黑了。
月華傾瀉下來,不見皎然,在沒有晚風的夜裏,顯得格外的蒼白與冷寂。
男子沒有離開,怔怔地站在那兒,沒有言語,也沒有了先前的歇斯底裏。
在一旁,可見幾道人影,在暗淡的月光下看不清表情,隻有細微的呼吸聲在冷寂的夜裏起伏。
此時的夜靜寂無聲,帶給幾人的不是夜的寧靜與美好,縈繞心間的是經久不息的壓抑。
“都先回去吧。”男子淡淡的開口,空中彌漫著的沉悶壓抑一下子變得舒緩,壓在心口的重石亦落下。
“雲叔留下。”
春華幾人的腳步放得很輕,在石板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很快,幾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回廊。
“少爺……”
老者似乎衰老了很多,不久前還精神矍鑠的他這時候顯得老態龍鍾,讓人一眼就能看到老者的腐朽,衰老。
“雲叔,我的心好痛。”男子坐在了地上,斜眼看去,正好隱約可以看到月光下的那張慘淡的臉,“更讓我心痛的是我不知道我的為什麼這麼痛,如針紮般,紮的我快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