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固然有所不同,境界卻是從來大同小異。
包括飛升上界之後的天仙,金仙,以及前往靈山淨土的菩薩,佛主,都是如此。
不過雙十之數,法海已經邁入修行的第四個大境界,幾乎他日飛升上界都是板上釘釘,乃至將來佛門再出一位佛主也並非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端是讓人感慨一聲天生佛子的厲害。
這要換成其他人,有這等修為早就不知哪兒去懲惡揚善,開宗立派了。
唯獨這小子,一天到晚像有誰想迫害他似的,除了修煉便是修煉,要他下山雲遊都跟要他命一般,著實讓老禪師頭疼不已。
修行不比閉門造車,或許往聖先賢的經典一開始確實對進展有所幫助,但之後的路終將是要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即心是佛,見性也是佛,可不見眾生,何以見佛?
“文德,告訴為師,你到底在怕什麼?”歎息著伸手摸了摸小和尚的腦袋瓜,老禪師忽然喚起法海未曾剃度前的俗家名姓。
臉上笑意漸漸散去,本名裴文德的小和尚嘴唇囁嚅兩下,終還是默而不語。
他不知該如何和眼前這位始終關愛著自己的老禪師去說。
說裴文德其實是一個穿越者?
還是說自己已經事先看過劇本了?
本來在得知自己穿越到白蛇世界,還是穿越成那位法海禪師,他也曾興過諸多念頭。
有索性裝作視而不見,全了許仙和白素貞的人妖殊途。
也有取代許仙成了那位草莽英雄,體會體會物種不同該如何談戀愛。
反正自己又不是原著裏那個固執死板的老古董,隻要手上沒沾過無辜之人的鮮血,便是妖族又何妨?
凡人之壽不過百載,他大可全了這一段曠世情緣,最後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隻有當他切身入了當今的大世,才知道事情遠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簡單。
且不說許仙便是白素貞情劫,放任不管便是誤了黎山老母親傳弟子的前途,怕不是到時候這位仙界大能整天給自己小鞋穿。
就說這是個同前世唐朝差不多的朝代,自則天女帝尊佛抑道到如今,佛門大興曆經十任天子而不衰。
物極必反乃是世間至理,當今君主對僧人不事生產的不滿,道家積蓄力量卷土重來的威脅,不少佛寺借渡人名頭藏汙納垢……
看似烈火烹油的簇景下,卻是一點便燃的爆竹。
如此再來看白蛇演義,分明就是有上界大能借白蛇這一回,讓佛門應了劫難。
這其中的因果,自己便是修成羅漢果位,又如何逃脫的得?
“我知你是個有主見的孩子,既然不想告訴我,想必其中關係甚大。”
見法海遲遲不語,老禪師終究沒有再勉強。
帶著些許不舍取下項上佛珠,最後留戀地撥弄了一下,靈祐禪師將之放在法海的掌心。
“這串佛珠乃是你祖師成道之日留下,一直為曆代主持所有,到我手上已是第九代,今日我便把它交予你。”
“其中蘊藏的願力足夠你抵擋羅漢境界的三次全力一擊,更重要的是,就算有大能賴著麵皮出手,隻要能夠認出這串佛珠的,多少還是會給靈山那幾位祖師一絲情麵。”
似乎是被老和尚的拳拳關愛所感動,法海一時間隻是張張嘴,好半天才擠出句話來:
“師父,所以說……咱上麵一直都是有人的?”
“那是當然,我們溈山寺可是禪宗正宗,連佛主都出過一位的呢!”
雖然不解法海此話何意,但靈祐禪師還是頗為自豪地作出回答。
“怎麼平時……您沒和我們師兄弟幾個提過這茬……”
法海隱隱有些氣息不穩,像是被什麼給刺激到了。
“這不你也沒問嗎?!”
老禪師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自己這弟子又犯了什麼魔怔。
“那我還怕個錘子,師父您不早說,改明兒我就下山雲遊去!”
您早說啊,早說咱上頭有佛主罩著,我還會怕什麼黎山老母啊!
沉寂片刻,法海猛然從坐床上蹦起,頹靡之色一掃而空。
如同對待什麼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將佛珠戴在脖子上,完全沒留神老禪師越發陰沉的臉色。
“你……你這個……”
果然指望這個疲怠貨色能做個人,實在是他異想天開。
顫抖的手指向屋門,老禪師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
“師父,您是想告訴我‘從來所怯一扇門,推開盡處無一物’嗎?”
法海看著那薄薄一扇門,再一聯想自己這些年來沒有緣由的畏懼,仿佛若有所悟。
“不,為師是讓你麻溜點滾出去!”
黑著一張老臉,靈祐禪師毫不留情麵地驅趕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