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玖兒仔細瞧了瞧,發現那並不是因為打鬥所造成的。
她不禁心中疑惑起來。
趙玖兒去過他們的寨子,知道寨子裏的銀錢數量。雖然那些之中有一大半都是要給楊青柳的,可是僅僅憑借剩下的,也能讓他們過上相當滋潤的日子。
何況,這人還是這寨子之中的軍師,那為何又看起來到了如此境地呢?
趙玖兒心裏頭想著,結果一不留神,便鬼使神差的問了出來。
那軍師原本靠在一輛運送糧食的車上歪著頭,閉目養神,乍然聽到趙玖兒的問題不由得一愣。
他想了想,還是睜開眼睛,接著,便直接對上了趙玖兒堪稱打量的神情。
這軍師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旋即啞著聲音開口問道,“夫人過來做什麼?我已經被老爺封了穴位,現今什麼都做不了。”
他隻是開口,卻對於趙玖兒一不留神溜出去的問題避而不答,就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一樣。
然而趙玖兒也不在意,聽著這人嗓子撕裂幹啞,便朝著春草偏了一下頭,“去弄些水過來。”
春草不明白趙玖兒究竟想做什麼,可是卻十分遵從趙玖兒的意思,轉身便去找到一杯水來。
趙玖兒接過水,旋即略微彎下腰身,親手遞給這軍師。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似乎帶著點兒好笑的看了一眼趙玖兒,旋即才伸手接過。
他喝了一口水,“夫人是菩薩心腸,對待戰俘還這麼善良。”
“我不知道你是否是十惡不赦,當然沒有資格替人審判。”趙玖兒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接著還是打量他,口中說道,“不過說真的,我還是對你很好奇。”
“按理來講,你本不應當如此的。”
這軍師似乎見著趙玖兒脾氣不錯,就也不妨事一般的嗤笑一聲,接著道,“夫人素來是能夠吃飽穿暖的,自然不懂民間疾苦。”
趙玖兒卻搖搖頭,語氣輕描淡寫,“我不是不懂人間疾苦,我此前過得究竟是怎樣的日子,還是你不知道的。”
想她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要和二叔分家,許家二叔和他們索要五鬥米,可是他們竟然連這五鬥米都拿不出來。
還好許晟趕回來的及時,要不然,恐怕當時便要打起來。
可是趙玖兒這話說得是真的,但顯然麵前的人卻是不信的。
他幹脆利落的搖了搖頭,看著趙玖兒,還是戒備不放鬆的神情。
趙玖兒也不在意,笑著與這人溫聲細語,“上山摘果子,下河摸魚,自己動手做飯,再或者是親手紡織……挺多的事兒,我自己都做過。”
“隻不過,有些事兒,我做成了。——所以我是現在的我。”
趙玖兒的語氣平淡,聽起來,就像是她口中輕描淡寫一般說的事情,都與自己不相關一般。
可是隨著趙玖兒話語的連續,麵前歪著頭喝水的人,目光卻逐漸亮了起來。
他似乎還有些不能夠相信趙玖兒說得就是真話,喉嚨中發出些許怪異的聲音,旋即用沒那麼沙啞的語氣朝著趙玖兒驚訝的問道,“夫人,你方才說得……都是真的?”
“自然。”趙玖兒點頭。
這人幾乎被徹底的震驚了。
從來,在他的觀念之中,白手起家的人確實是有,可是那不過是世間鳳毛麟角之輩。大多數的人,還是有一個好的出身,旋即一輩子便能夠順風順水的過下來。
可是如同他們這些人,自打下生便沒有一個好的出身,索性長大之後,就也是一無是處。
久而久之,做什麼什麼不成,最終他仰仗著有些小聰明,稀裏糊塗的就來到了這裏,幫著這寨子的大哥做了不少的事情。
那土匪頭子頭腦不大靈光,可是卻當真有一身好武功,平日裏打家劫舍都不在話下。而且與他一口一個兄弟,賺來的銀子也舍得給他拿出手。
所以,他雖然心裏頭總是有些不願意,覺得自己做的是惡事,然而家中母親的病情,以及家中小妹的親事,卻總在一點兒一點兒的墜著他。
讓他始終搖搖擺擺的走在這條路上,既不是一心朝著罪大惡極的方向,卻也抽身不了。
而他唯一能夠做的,就隻能是勸說那土匪頭子,盡量多給人留下一條性命。
曾經他想著,或許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好事兒了吧。
畢竟有他沒他,土匪總是要打劫的。
然而久而久之,就連他自己,總也是看不清自己的真麵目了。
趙玖兒始終盯著這軍師,想要從他的眼睛之中看出一些什麼。
可是這軍師自打方才的怔楞之後,整個人便似乎是陷入了一種長久的回憶思索之中,就呆呆的看著前方,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