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誰主江山(1 / 3)

楊清音冷嗤了一聲,“方才唱戲的聲音那麼響,誰知道你們倆在下頭被人刁難,華兒是來看戲的,這戲都開始唱了,難不成還要一直盯著門口,看你什麼時候來?”

金氏將沈蓉攬到身後,一臉責備的看著楊清音:“楊姑娘這話說的也忒刻薄了,蓉兒方才收到驚嚇,口不擇言可是無可厚非的事,楊姑娘緣何要如此咄咄逼人,甚至曲解蓉兒的意思。”

“曲解她的意思?她方才口口聲聲不就是責備華表姐,長姐說的哪一點是錯?”楊清輝不甘示弱的開口,“再說了,我倒覺得奇怪,你們倆怎麼不一開始就亮出侍郎府的身份,反而等他動手才想著要說,我看那蘇玉郎有些話也是真,她分明是故意欲拒還迎,不知檢點!”

金氏鐵青著一張臉,咬著牙迸出幾個字眼:“清輝,你你你、你怎能如此和長輩說話,一口一個沈蓉,蓉兒也是你的表姐,你總不能因為我的身份就輕視蓉兒啊,蓉兒方才受了委屈,你怎能落井下石——。”

“夠了,吵吵鬧鬧的像什麼樣子!”楊氏一甩衣袍,臉色難看,“今日這事本就難看,還要不依不饒的嚷出來,你是想要所有人都知道,沈蓉今日遭人調戲嗎?”

金氏翕動著嘴唇,臉色發白,半晌沒有說話。

沈蓉躲在她身後,眼淚撲朔朔的往下掉,目光觸及不遠處的紅柱,眼底劃過一抹狠色。

她帶著哭腔喊道:“娘,女兒今日蒙受奇恥大辱,敗壞了沈府的名聲,女兒無言苟活於世,先走一步!”

她提著裙擺朝紅柱衝去,楊景恒步子未動,正打算上去攔她,袖口傳來一道阻力。

楊氏大駭,無人上去攔她,隻見她重重撞在那紅柱上,悶哼了一聲,便閉上眼睛滑落在地,那柱上留下一串血跡。

“蓉兒!”金氏深知沈蓉使的隻是苦肉計,可是撞還是真撞呐,這若是在額上留了傷疤,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金氏癱軟在地,顧忌著樓上的霍孤,死死捂著嘴抽泣,杏仁將沈蓉攬到懷中,上去按她的人中,哭的十分賣力。

“小姐你醒醒,小姐你醒醒啊!”

楊氏慌亂的指使陳嬤嬤,“快快,快去找個大夫過來,收拾出一間房,先把她帶上去!”

掌櫃的找來幾個身強力壯的嬤嬤,幾人合力把沈蓉抬到了二樓盡頭一間用於休息的廂房。

楊氏幾個進去照看,沈若華等人進了邊上的廂房等候。

顧忌著楊月隱姐妹在這,楊清音把想問的話咽在肚子裏,端著茶盞長睫下垂。

須臾,陳嬤嬤小跑著領了大夫過來,大夫氣喘籲籲的進了屋,將藥箱擱下,跪在腳踏上給沈蓉診脈,又上前翻了翻她的眼皮,籲了一口氣:“這位姑娘隻是暈過去了,身子沒有什麼大礙。”

他湊上前看了看沈蓉頭上撞破的地方,微微皺了皺眉,金氏心裏一咯噔,連忙詢問:“大夫,我女兒頭上的傷沒事吧,她還沒有及笄嫁人,若是落下傷疤,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

大夫乜了她一眼,應道:“這位姑娘撞得力道不輕,這頭上的傷落不落疤,暫時還說不好,隻是觀她一心求死,夫人還是好好安撫,莫要隻在乎這張臉。”

金氏被大夫隱晦的訓斥臊的臉上通紅,大夫留下了一張藥方後,便領了賞銀離開了。

楊氏坐在桌旁,說道:“我先讓人備好馬車,等蓉兒醒了,就把她送回去。”

金氏幫沈蓉擦去臉上的血痕,轉身給楊氏跪下,哭著說:“求大嫂給蓉兒做主。大嫂你也瞧見了,今日一事辱了蓉兒名節,蓉兒烈性,現如今一心求死,芳兒心如刀絞啊!求夫人給蓉兒做主!”

楊二夫人雖不喜歡金氏,可看沈蓉撞柱自盡,心裏對金氏也騰起一股同情,出聲安撫道:“王爺方才已經說了,會好好處置蘇玉郎,想必會上稟給皇上,皇上仁德,不會不給她說法的。”

楊三夫人沉默了半晌,試探的看向金氏,露出一抹笑容:“方才蘇玉郎與沈蓉拉拉扯扯,進了那麼些人的眼睛,你可想好了要怎麼是好?我聽聞蘇玉郎府上妻妾成群,若你要維護沈蓉的名聲,可能唯有將她嫁給蘇玉郎這麼一條路了。”

嫁給蘇玉郎談何容易,就算他是個紈絝子弟,可背後的後台更是無法輕視。蘇玉郎的娘出了名的護短,為了給蘇玉郎尋一個好親事忙活了多年,可不會輕易把嫡母的位子讓給沈蓉,可叫沈蓉做妾,她定也是不願意的。

金氏動了動唇,“這……等蓉兒醒了,要她自己抉擇吧,她現在一心求死,我怎敢再給她壓力。”

金氏拿著手絹抹著眼淚,哭的好不可憐。

便在此時,暈在床上的沈蓉發出了一聲嚶嚀,蒲扇似的長睫扇了扇,睜開一雙水潤的雙眸。

她是柳葉眼,眼型細長很是好看,蒙著一層淚霧,更是惹人憐惜。

她在杏仁的攙扶下坐起身,偏頭看著廂房內的眾人,金氏迅速走了過去,心疼的說:“娘的蓉兒啊,你可算醒了,你快把娘嚇死了,你說你尋什麼死啊,你死了娘怎麼辦啊!”

沈蓉像是剛回過神,眼裏的眼淚驀地滴在了被麵上,“娘,女兒沒有臉再活下去了……”

楊氏從椅子上站起,來到她床尾坐下,一臉嚴肅:“今日一事,責任全部在你,不論怎樣,我都會給你找個公道,若是你覺得委屈,我便去和尚書府交涉一番,你明年便要及笄了,可以及笄後嫁進尚書府。”

楊氏思前想後,覺得遂了沈蓉的心願,這事才算了解。她算是看出來了,沈蓉求死,並不是因為被辱沒名節,而是借著求死的事做文章,好將此事的前因怪在她和沈若華的身上,誣蔑她們母女一個‘苛待’自己的名聲。

方才若沒讓她撞柱成功便罷,可偏偏她撞了上去,還見了血,現在的境地,隻能隨她的心意辦事了。

沈蓉眼底掠過一抹得意之色,臉上卻十分惶恐:“不!大伯母!我不嫁他,我不嫁他!”

沈蓉抓著楊氏的衣袖,嚶嚶哭道:“求大伯母別讓蓉兒嫁給他,蘇公子雖身世很好,但卻是個浪子,蓉兒此生別無所求,隻想嫁一個專心致誌待蓉兒好的人,三妻四妾,蓉兒是萬萬受不了的!”

沈蓉的拒絕叫楊氏大吃一驚。

在她的認識中,沈蓉之所以搞這麼大陣仗,就是為了嫁進尚書府,可她竟不想嫁給蘇玉郎,那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楊氏一頭霧水,隻能迷迷糊糊的應下了沈蓉的話,“你不願就不願,我也不會逼你。那你想如何了解這事?”

沈蓉咬著下唇,抹了一把眼淚,“蓉兒知道,這事怎樣處理輪不到蓉兒說話,隻要蘇公子能得到教訓,蓉兒也就滿足了,蓉兒隻是暫時過不了心裏這一關……”

楊二夫人顰著眉上前,溫溫柔柔的開口:“沈二姑娘,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要多想想你的母親呐,金氏隻有你這一個女兒,你要是走了,讓她如何在侍郎府生活呢?”

楊二夫人好心的勸慰給了沈蓉一個很好的台階,她順勢點點頭,甚是愧疚的窩進金氏懷中:“娘,蓉兒知錯了,蓉兒不會再做傻事了,請娘原諒蓉兒一時的衝動,蓉兒會好好孝順您的。”

金氏用力點點頭,母女倆抱在一起低泣,場麵一度感人。

沈若華等人站在門外等候,楊清音聽了沈蓉的話,頗為不屑的撇了撇嘴,她四下看了看,見楊月隱等人離得遠,才偏過頭低聲詢問沈若華:“方才沈蓉撞住,你為何攔住哥哥,不讓他救人呢?”

楊清音滿腹好奇,分明攔下沈蓉,就能杜絕她現在作妖,沈若華想得通,她又為何要攔楊景恒呢?

沈若華麵不改色,壓低聲音:“她想要一個表現的機會,我自然要給她一個表現的機會了。”

楊清音一臉迷茫:“什麼表現的機會?”

沈若華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自然是……貞潔烈女了。”

楊氏和楊二夫人等人分道揚鑣,驅車回到了府上。

當晚,沈蓉今日在梨園大戲樓被調戲的事,就傳進了老夫人和沈正平的耳中。

長鶴堂內,楊氏和沈若華,金氏和沈蓉,以及一幹人等被喊到此處,沈正平麵色鐵青,怒不可遏。

他率先就對楊氏發難,將一個青花瓷的茶盞狠狠摔在她的腳邊,“是你提出要帶蓉兒她們去看戲的,為何當時蓉兒遭蘇玉郎調戲,你竟躲在樓上不肯出麵!楊似梅,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金氏姿態柔弱的站在沈正元身側,眸色微閃,怯生生的開口:“大哥,你別罵大嫂了,大嫂不肯出麵,定是有她的道理,你消消氣,好好同大嫂說。”

金氏執起邊上的新茶盞,斟了一杯茶奉到了沈正平身側的桌上,不經意抬眸與他對視,眸間流露出一抹委屈。她迅速斂眸,狀似無他的站到沈正元身邊,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沈正平頓時懂了金氏的意思,心頭的怒氣更甚,老夫人偏愛沈蓉,可以說是疼到了骨子裏頭,她將沈蓉拉到身側,讓她坐在自己下首的矮凳上,摸著她頭上纏著的白紗,心疼的不斷皺眉。

“老大媳婦,我平日裏看你,是個懂事的人,怎麼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老夫人拍案,“你看看蓉兒的腦袋,都給撞成什麼模樣了?蓉兒還未及笄,這要是落下了傷疤,看怎麼辦才好!”

沈蓉連忙拉住老夫人的手,“祖母,您別訓斥大伯母,蓉兒頭上的傷,是蓉兒自己撞的,就算落了疤,也是蓉兒自己的過錯。再者……蓉兒這十指已經成了這副模樣,頭上多一道疤……”

她笑容有些低落,顯得無比淒慘,“那也沒什麼。”

伏低做小的人,往往最能得到旁人的同情,就好比沈蓉頭上的傷分明是她自己撞的,老夫人也能怪楊氏沒能及時攔住她一樣,她看準時機,露出自己斑駁的一雙手,就好似所有的委屈,都在她自己的身上。

沈正元待女兒不是很重視,但看見她那一雙手,也驚訝的挑了挑眉,問金氏道:“我不是給你找了許多祛疤的傷藥,讓你日日給蓉兒塗抹的麼,怎麼傷勢還如此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