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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驚蟄樓
沈若華撐著床板起身,倚靠在軟榻上,黛眉緊蹙,指尖按壓著顳顬,許久後才勉強驅散了頭疼。
窗牖外的天還未大亮,院內有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大約是習嬤嬤在準備她晨起要用的東西。
沈若華清了清嗓子,喊了兩聲習嬤嬤,須臾廂房被推開,習嬤嬤端著銅盆邁進了內室。
“小姐醒的可真早。”習嬤嬤將銅盆放到架子上,將巾帕浸濕後替沈若華擦手,一邊說:“小姐方才沒醒時,杏仁來過一次,找奴婢說了個事兒。”
沈若華本垂眸聽著,聞言目色一轉,問:“何事?”
“昨日除夕宴,大家都喝醉了,二小姐喝的最多,趴在桌上起不來,她本打算回存玉軒找兩個幫手,結果沒想到前腳回去,後腳梁嬤嬤就把二小姐送了回去。”習嬤嬤站直了身子,目光遊移
“杏仁今早來說,昨夜梁嬤嬤走時,表情有些怪異,而且據她所說,梁嬤嬤走後,二小姐說了不少的胡話,大都是關於那件事的……”習嬤嬤喉頭動了動,沒有再說下去。
沈若華深吸了一口氣,身子倚在床頭,緩緩開口:“昨夜除夕宴,正堂有的是下人,她為何偏要回存玉軒找人!明知沈蓉醉酒,卻偏偏將她一人留在正堂,怕不是那麼簡單。”
“杏仁記掛著當年的事兒呢,要不然也不會常給小姐遞消息了。興許昨日,她是故意想要沈蓉酒後吐真言,將這事宣揚出去。此事若是被梁嬤嬤聽見,現下必定已經傳進了老夫人的耳中,殊不知老夫人作何打算。”習嬤嬤道。
沈若華莞爾:“杏仁與翠玉的確是姊妹情深,翠玉去年,大約也是死在這個時候,她打算在除夕宴動手,應該也是為了祭奠翠玉。隻是,她的想法還是太簡單,這事傳到老夫人的耳中,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沈若華:“沈家這些人,蛇鼠一窩,這樣違背人倫之事,隻會盡量隱瞞。”
“老夫人怕是會遷怒金氏吧,畢竟,她素來不喜歡金氏。”習嬤嬤思忖道。
沈若華下顎稍抬,緩緩道:“她的確會遷怒金氏,但在此之前,她會先找沈正平,依她的性子,隻會逼著沈正平和金氏斷絕往來,若是如此,勢必牽扯出二房。她如此偏袒二房,甚至因此訓斥沈正平,嬤嬤以為,沈正平他依嗎?”
習嬤嬤恍然大悟:“小姐的意思是,老夫人若是去找了沈正平,二人便一定會有衝突,屆時沈正平一定會護著金氏和沈蓉,不叫老夫人有機會對她二人動手?”
“沒錯。金氏已經離府,老夫人深居簡出,身邊的親信又少,動手成功的幾率不大。倒是沈蓉……比之更容易操縱,雖到底成不了事,但也足夠讓她煩惱一陣了。”沈若華坐直了身子,走下床榻,施施然坐到妝台前。
習嬤嬤來到她身後,執起篦子,輕舒了一口氣道:“知曉此事不會破壞小姐和夫人的計劃,奴婢就安心了。”
她動作緩了緩,低聲又問:“小姐,那杏仁……”
“無礙,她留不了多久。”沈若華撫了撫臉邊的碎發,美目間劃過淡淡的厲色,轉瞬即逝。
…
…
礙於除夕,今日眾人都不必去晨昏定省。
沈正平昨夜喝了不少的酒,起來時仍是渾渾噩噩,喝了不少醒酒茶才勉強來了精神。
上朝後回府時在轎攆上小憩了片刻,本打算回府後好好休息,沒成想剛回府,便瞧見了梁嬤嬤。
她迎上沈正平,屈身說道:“奴婢給老爺請安。老爺,老夫人正找您呢,說等您下朝,讓您去長鶴堂一趟。”
沈正平擰了擰眉,示意管家不必跟著,隨梁嬤嬤往長鶴堂走去。
“老夫人昨夜歇息的可好?”
“……不怎麼好。老爺到了就知道了。”梁嬤嬤避而不答,將他引到長鶴堂內院,側身幫他推開了門。
來到內院,沈正平才發覺,長鶴堂內外的下人都不見了蹤影,他目光打量的看向梁嬤嬤,梁嬤嬤回望過去,解釋道:“老夫人有要事要和老爺商談,就喊奴婢將院內的下人,散到前堂去收拾了。”
沈正平眉峰緊蹙,不斷思索到底因為何事,一邊走進了廂房之中。
房門被梁嬤嬤順手關上。
沈正平穿過外室來到珠簾後,隔著珠帳,隱約能看見沈老夫人斜靠在榻上的身影。
沈正平沒做他想,撩開簾子走了進去,近身後謙卑的躬身:“兒子給母親請安。”
沈老夫人眼珠動了動,睨了一眼他,見他穿著官府,便問:“剛剛下朝回來的?”
“是。”
“外頭給你擺了件衣裳,娘吩咐人給你做的,去換上了過來。”
沈正平不明所以,埋著頭應了聲是,便利索的退了出去。
半晌,他換上了外頭的藏青色長袍,係好了脖間的盤口,走進了屋中。“母親,兒子換好了。”
“換好了……”沈老夫人坐正了身子,朝他揮了揮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