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過了許久,又好像沒過多長時間,方丈終於動了,緩緩從蒲團上起來,招呼道:“施主請坐,寺中亂著,連著換茶水的都沒有,怠慢施主了。”
“大師這是哪裏的話,本就是我打擾了您,您能賞臉一見已是幸事,那些個小事,計較它們做什麼?”李昭煙順著方丈的意思落了坐,摸不準方丈是什麼意思,一時間不知該不該直入主題。
李昭煙不開口,方丈也不急,有一口沒一口地抿著涼透了的茶水,雙目微合。
到底是李昭煙心中掛念著雲懿,先坐不住了,“方丈大師,雲懿之事想來您已然知曉,先前國師鬧出那麼大的動靜,雖是虎頭蛇尾地了結了,可也有不少人對雲懿的身份起疑,我總覺著事情到這裏還不算結束,特來請您指點迷津——”
方丈手一抬,止住了李昭煙的言語,“天機不可泄露,破解之法已然在你府中了,回去吧,貧僧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再往上,就不是輕易可以觸碰的了。”
話中之意不僅認同了李昭煙的說法,還表明了柳暗花明,李昭煙欣喜,忽的想到方丈說的‘不可輕易觸碰’,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測。
忖度良久,李昭煙道:“還有一事,方丈或可為我解惑,還望您聽上一聽。”
“不必了,此事你自有知曉的契機,卻是不在貧僧這裏,去吧,京中要起風了,早些回去,別受了寒。”方丈已經徹底閉上了眼,全然無視一旁的李昭煙。
李昭煙無法,隻好離去。
安撫流民的似乎換了個人,正溫聲說著什麼,李昭煙從殿後繞行,一牆之隔,聽得清清楚楚。
出了寺門,那兩個僧人還在勸著香客,隻是往常這個時候該有許多人的,大多都被之前下山的人勸住,現在這裏的不是不信傳話的人就是聽了勸說還執意要來。
倒不是說這些人有鬧事的意思,隻是一行人確實是要執拗一些,這不,聽著僧人的勸說,手中拎著籃子的嬸嬸雖連連點頭,但說到讓她下山時,總能設法岔開話題。
“哎,不是說不讓進嗎,這人是怎麼回事?”嬸嬸正和僧人說話,一抬眼看見了帶了一串串人的李昭煙,表情瞬間就變了。
李昭煙無奈,哄道:“我是昨日來的,準備離開時落了些雨,天黑路滑,便在寺中歇了,這時候剛起立刻就被勸著回去了。”
因著一出方丈禪房李昭煙就戴上了鬥笠,嬸嬸辨不出李昭煙身份,隻聽著她的聲音溫溫和和,不像是會騙人的樣子,便勉強信了,“那便罷了,我也不為難小師傅了,隻是每月今日都要來,家離的遠,附近的小廟家中人又覺得不如這裏,那我就在寺外上柱香,勞二位小師傅幫忙看著,這樣可好?”
“這……”兩位僧人對視一眼,如此稱不得不妥,對方又確實有誠意,“也好,那您往旁邊走幾步,我們幫您照看著。”
嬸嬸這下高興了,跟李昭煙說話語氣也輕快了些,“我瞧著姑娘身上有貴氣,若不急著下山,不如稍微等等我?咱們結個伴,如何?”
李昭煙並不急著走,聞言應了,避開幾步讓嬸嬸去上香,又借機吩咐仆從先帶著流民堆裏找出來的婦人和三角眼先走。
那個嬸嬸尋了個避風的地方,將香點上之後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像是來還願的,隨後便收拾了籃子起身走了過來。
“姑娘是京城人?”
目光還落在旁處,李昭煙聞言回頭,“是,家中近日不甚安寧,來拜拜菩薩。”
“這樣啊……”那位嬸嬸若有所思,“走吧,再耽擱下去,日頭大了可就不好走了。”
到了山腳,一架看著簡陋的馬車離燕王府的馬車很近,前頭坐了個粗布青衫的小廝,漫無目的地撕扯著手中的樹葉,垂著頭,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似的。
“做什麼呢,一點精氣神都沒有?”那位嬸嬸朝李昭煙頷首笑了笑,走過去大大方方呼了一巴掌在小廝頭上。
“哎呦,姑奶奶,您——”剛起了個話頭,小廝瞧見了李昭煙一行人,連忙住口。
看來這人的身份有些意思,李昭煙心中有了結論,這一路上她們聊多不多,隻是從寥寥數言中已然可以窺見其見識深遠。
“您這就下來了?往日總要大半天的,您也不讓奴才跟著去,奴才這不是閑得慌嗎。”小廝支支吾吾解釋著,說不上來又多害怕,倒更像是小輩在向家人賣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