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媽唉聲歎氣回到了乳母們的住所,她忍不住對同住一屋的乳母劉氏嘀咕:“我就是想好好伺候阿哥,娘娘實在是太多心了。”——娘娘每日總要拿出好幾個時辰的時間陪著六阿哥,還給六阿哥用許多別的吃食。張媽媽揉了揉發脹的胸脯,忙側身開始擠掉多餘的奶水。
劉氏也是一位年輕的乳母,不過他是五阿哥弘晝的乳母,相比六阿哥,五阿哥更喜歡吃奶,而且胃口也大,今日去當了一日差的劉媽媽覺得胸口輕鬆了許多。
劉媽媽笑著說:“差事輕鬆還不好?賢妃娘娘位份高,出手也大方,等過幾年,阿哥斷了奶,定會給你一筆豐厚賞銀,你拿回去,多置辦些良田,便能享清福了。”
張媽媽低頭往盆裏擠著奶水,不說話,隻聽見嘩啦啦的聲音。
宮裏富貴無邊,家裏破房三間,自然還是留在宮裏好。
劉媽媽坐在床頭嚼著奶疙瘩,“裕嬪娘娘也是挺和氣的人,對我們幾個乳母都挺好。平日裏吃好喝好,前兒還賜了兩匹鬆江布。隻是許久不見家人,心裏難免想念。家裏來信說,我那小女兒都會走路了,隻是總跟她老子爹問娘哪兒去了……”說道此處,劉媽媽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
張媽媽瞥了那劉媽媽一眼,得嘞,又哭起來了!
飛快穿好衣裳,張媽媽快步走上前安慰劉媽媽,“哎喲喂,你怎麼又哭起來?能進宮給皇子阿哥當乳母是多大的福分!你想想,咱們在婆家過得是什麼日子!月子裏,想吃個雞蛋都得被公婆罵!不就因為這胎生了個女兒麼!先前又不是沒生出兒子來!”張媽媽語氣突然有些衝。
這張媽媽和劉媽媽都生有一兒一女,湊了個好字。隻是家境著實算不得“好”,哪怕包衣旗人每月都有口糧可領,不用擔心餓死,但衣住行卻還得自己想法子賺錢,許多底層包衣旗人日子其實並不好過。
張媽媽指著你劉媽媽手上的奶疙瘩:“自打進了宮,奶疙瘩當成零嘴嚼著,從來沒斷過。每日鯽魚豆腐湯,上好的粳米飯,除了不能吃鹽,咱們吃穿嚼用哪裏不比家裏強百倍?”
劉媽媽仍舊抽噎著,“我知道宮裏日子裏好,可光我一個人過好日子又有什麼意思?”
張媽媽道:“瞧你這話說得!你前前後後都寄回去多少銀子多少料子了!你家裏的日子可比從前好多了!”
聽了這話,劉媽媽這才止了哭聲,她點了點頭,“我那小女兒,才吃了一個月的奶水,這一年多吃的都是羊奶,也不知道習不習慣。”——買羊的錢,還是劉媽媽被選中為乳母的時候,奶娘府給的聘銀呢。她家裏窮,原先哪裏買得起產奶的母羊?
張媽媽暗啐,一個丫頭片子能吃羊奶就該知足了,隻不過這話張媽媽不曾說出口,她笑著說:“羊奶也是好東西。”
劉媽媽直瞪眼:“還是不如咱們的奶水好!要不然宮裏的阿哥公主怎麼都喝乳母的奶水?”
“是是是!”張媽媽也知道劉媽媽的脾性,連忙應諾,“你小女兒雖然與你分開,但是過幾年,你拿著遣散銀子回去,你女兒就能過更好的日子了。”
劉媽媽聽了這話,心裏舒服多了,她點了點頭,“我也這麼想的,所以才咬牙去了奶報了名。沒想到真的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