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祥仰著脖子,努力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右胳膊上有一處箭傷,上麵隻是簡單裹著布條,鮮血將那布條染成了一層黑布。
就在距離恒祥七八步距離的位置上,躺著一具已經冰冷的屍體,正是瑞寧,略帶年輕的臉龐上帶著血汙,雙眼微閉如同睡著了一般。
前日,恒祥和瑞寧在大軍的裹挾下,向看似單薄的鹹寧縣城發起了衝擊,原本以為一鼓而下的城市,卻打得極為艱難,甚至於幾分絕望感。
大量的屍體在城下堆成了山,這些屍體有清軍的,也有複漢軍,他們穿著各種各樣的衣服,看上去如同一群烏合之眾,也的的確確是烏合之眾。可就這幫烏合之眾,硬生生用屍體擋住了八旗精銳的攻城。
恒祥實在是不忍回想起那一日的攻城,數百名全副武裝身披棉甲的八旗兵,在承受了一陣排槍的射擊後,丟下了幾十具屍體後,便很快通過簡單的雲梯登上了城頭。整個過程堪稱順利之極,可以說行雲流水。
直到登上了城頭,恒祥才發現他麵對的,不是原先的那些穿著大紅軍裝的士兵,而是一群穿著灰布衣衫的士卒,他們當中有的人已經年過五十,有的人少了一條胳膊——怎麼看都不像一群能打仗的兵。
可是就是這麼一群沒裝備也沒能耐的兵,用刀槍桶,用牙齒咬,還有人直接抱著八旗兵跳下了城牆,完全通過一種不要命的打法,硬生生把這數百八旗軍給趕了下去。這些灰衣兵給恒祥造成的心理壓力,甚至比那些紅衣兵更強。
其實恒祥不知道的是,他麵對的嚴格來說是複漢軍最精銳的一批人,他們大多都是跟著複漢軍崛起以來的老兵,隻是在戰場上負了重傷,後來便從主力部隊中退下來。
由於這些老兵很多人都直接殘疾了,養活自己十分困難,寧忠源便將他們都編成了城防團,說起來是為了保衛城池——其實是給這些老兵一條活路。後來寧忠源在組建楚王衛隊營的時候,也打算由這些老兵填充,隻是被眾人一起反對,這才作罷。
原本這不過是寧忠源的感念之舉,可如今隨著傅爾丹的奇襲,卻不得不讓這些老兵跟著寧忠源重新上陣,他們沒有甲胄,沒有先進的燧發槍和火炮,甚至有的人連雙手都沒有,唯獨有的,便是自己這條如草芥一般的命。
就是這麼一群什麼都沒有的人,在寧忠源的帶領下,和王府衛隊營一起抵住了清軍七次攻城。
“嘶......這韃子的箭還真狠...”
寧忠源上半身赤裸著,他的胳膊處被一枚箭頭給直接貫穿了,傷口還沒有徹底凝固,上麵灑滿了白色的粉末。
陳德久抹了抹汗,欣慰道:“王上,幸好這枚箭頭隻是貫穿了胳膊,沒有對身體造成什麼大礙。隻是,這戰場卻需要謹慎,若是用力過猛恐怕還會崩裂傷口。”
“陳神醫,咱們這也是老相識了,前些年我兒重傷,還是你把他從鬼門關裏拉回來的哩!”
寧忠源一臉感慨道,他過去上陣打仗實在不算少了,這點小傷對他來說還真不算什麼,反而更有興趣跟陳德久回憶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