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渝的眼裏,雍正實行的攤丁入畝政策雖然是好政策,可是畢竟會受到內部的製衡,無法一步邁到官紳一體當差納糧的程度,這其實是大為影響了該政策的效果。
因為在攤丁入畝這張大網麵前,還存在一個漏洞,那就是士紳優免差徭,是一種朝廷對功名者免除賦役的特權,當然這個特權也不是從清朝才有的,而是延續了數千年,所謂刑不上大夫,這賦稅同樣是不會找上士大夫的。
在如今這個時代,隻要是有功名的讀書人,基本上就可以享受到這樣的特權,像秀才可免除本人賦役,舉人除自身外可帶免兩人,進士可帶免四到六人,除了讀書人以外,官員同樣有優免特權,以官階高低而論,像一品官員或有爵位者最多可以帶免二十四人,而且等到官員致仕了成為了鄉紳後,優免特權依然有效。
正因為士紳有了這樣的優待特權,因此很多人會帶著田產投寄士紳,這樣就可以避免被朝廷征稅。因此發展到後來,哪怕是一個剛剛考上舉人的讀書人,都會有人來投寄,這就很可怕了,意味著朝廷大量的賦稅都被士紳集團給吞吃了。
嚴格來說,滿清入關之後,對於前明的積弊是經過了反思的,然而在這一點上,卻做的比前明還要惡劣,那就是當時的八旗貴族帶頭收取大量的投充,八旗王公和內務府等將投充地畝設置納銀莊,將帶投土地多者為莊頭,另外一些沒有帶來土地的投充者,他們可以為主人分得繩地,並成為內務府皇莊和八旗王公莊園的勞動力。
雖然曆朝曆代都有投充之舉,特別是在亂世中,常常有平民為度過災荒或躲避各種迫害,從而投充官貴族之家的現象,,但曆朝之投充規模均不及清初大,實在是因為當時的清朝統治者,是有意實行大規模圈地之舉的。
因此寧渝可以肯定一點的是,在這種環境下,雍正想要一步到位,在內部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即便眼下的清廷就好比一個剛剛受了重傷的病人,病情還沒有徹底穩固下來,若是一味施加猛藥,崩潰的幾率是極大的,以雍正之智是不會看不到這一點的。
可是複漢軍不一樣啊,他本身就是新起的勢力,內部的利益關係還沒有發展到那麼盤根錯節的地步,真要是動起來,所觸及的麵也不會那麼大,真要是有人不服,大軍討平也就是了,正好可以再砍一批人頭下來。
“給楚王府行文,將此番雍正的相關政策源源本本寫上去,還有把官紳一體當差納糧也寫上去.....咱們得先簡單透個底才行.....”
李紱很快便在桌子上鋪開了宣紙,用銅鎮紙壓著,隨後取了一支狼毫筆,開始寫了起來。由於這一番的前前後後都已經在他的心裏,再加上跟寧渝的這一番溝通,他已經對於這裏麵的利害關係都看的清清楚楚,寫起來行雲流水一般。
李紱每寫滿一張白紙,一旁的吏員便將白紙掛了起來,等待著晾幹,以防止墨水粘黏,稍過了片刻,李紱便已經寫滿了密密麻麻一摞白紙。
“穆堂公不愧是陸王派傳人,行文直達肝膈,無所緣飾,盡得江西諸先正之裘治......”
寧渝將白紙上的文字盡數讀了一遍,隻覺得酣暢淋漓,不由得高聲讚歎道,無論他怎麼努力,都不可能寫出那般字字珠璣的文字來。
李紱收了筆,便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發出長長一聲滿足的歎息,這一篇文字,想必在武昌也是無可指摘的吧。
寧渝拿起最後一張看了起來,細細讀了一番,隻是覺得有些東西還是沒有表達的透徹,當下便看向了李紱。
“完了?”
“完了”
二人相識一愣,卻是啞口無言,寧渝有些哭笑不得,他又細細讀了一番,還是覺得有些沒能表達出自己的想法。
“若隻是如此,或許還有些不夠,還請先生執筆,最後再加一段吧。”
“........川省州縣,多屬以糧載丁。紳衿貢監等、盡皆優免差徭。請將優免之名永行禁革,與民一例當差……紳士原無丁銀無庸優免,每私立儒戶宦戶名色,或借紳衿貢監之名,包免巧脫,情弊多端,其子孫族戶濫冒,及私立儒戶宦戶、包攬詭寄者,查出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