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會,扼粵西南之咽喉,據珠三角之要衝,曆朝以來便是控製廣州的軍事要地,對於這一次複漢軍跨海登陸作戰計劃而言,也是重中之重。
從崖海到新會,隻有僅僅數十裏地之遙,可是這兩個地方卻上演了人類曆史上極為罕見的慘烈一幕,崖山有大宋君民蹈海赴義,新會有附清百姓自願相食。
郭定安望著幾十裏以外的新會城,卻是不自覺想起了寧忠義的那一番話,還有一個故事。
“攻新會在於攻人心,守新會同樣在於守人心。”
這句話其實並非寧忠義所說,而是寧渝的意思,隻要打廣州,新會總是繞不過去的一個坎,這個地方守的也不是廣州,而是大清的忠義氣節,若是將新會的人心給打開了,那麼這一仗才叫真正的勝利了一大半。
寧渝的那句話不好懂,但是那個故事卻很直白,或者說就是新會曆史上發生的一件事,使得郭定安感覺到幾分棘手。
順治十一年,大明西寧王李定國聯合鄭成功夾攻奪取廣東,以圖興複南明的大業。而其中攻廣東的關鍵之處,便在於廣州西南的新會,時人言‘克新會,則廣州可下。’
問題是新會並沒有那麼好攻克,順治十一年二月,李定國聚集全部主力揮師入粵,一路勢如破竹,到了四月的時候,便開始全麵圍攻新會,然而當時堅守新會的主力則是清軍綠營,一支剛剛投降的部隊,可是他們卻在這一戰當中死死堅守住了。
這一支綠營軍隊在麵對李定國的圍城攻堅時,所采用的的對策極為殘忍,他們屢屢將百姓驅逐出來當擋箭牌,而李定國不忍心造成殺戮,以致於屢屢放棄了進攻,給了城內的清軍機會。
新會的百姓們之所以選擇支持清軍,原因也很簡單,當時的清軍為了堅守住城池,一方麵利用李定國的心軟,用百姓當擋箭牌,另一方麵則是在新會城內大肆宣揚清軍若是一旦失守,將來重新奪下城池必定會屠城,用這個將百姓們給下注了。
李定國從四月圍攻新會,一直圍攻到了七月份,整整三個月的時間都沒有成功拿下新會,而在這個階段當中,新會城內清軍缺糧,便讓百姓家家戶戶貢獻一人作為‘口糧’,城內百姓相食實在是慘不忍睹,圍城一直到了十二月,城內的百姓便已經被吃了一萬多人。
新會解圍之後,李定國大軍與清兵援軍激戰數日,結果二十萬大軍皆喪生於圭峰山下,精銳盡失。新會被清廷表彰為忠義之地,實在是多了幾分諷刺的味道,但是這件事也給複漢軍敲響了警鍾,那就是若是他們進攻新會,是否會遇到這種情況?
寧渝不得不防止這種情況出現,他告訴寧忠義的那句話,便是應對這種情況的答案。寧忠義心裏明白,如今郭定安心裏也明白。
唯有速攻和猛攻,打斷某些人內心的幻想,才能確保新會大局的穩定。
“轟隆——”
複漢軍的火炮發出怒吼之聲,超過二十門火炮將彈丸狠狠拋在空中,砸向了脆弱的新會縣城城牆,而那上麵的清軍士兵,不過寥寥數百人,他們驚惶失措地向後跑去,顯然沒有考到複漢軍為何會從這個方向過來。
隻是還沒等複漢軍的火炮打完三輪,隻見一些老弱婦孺被推上了城牆,他們的臉上掛著淚水,望著城下的複漢軍,如同望著七十年前的大西軍,在渴求對方能夠停手,容許百姓們逃得一命。
很快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複漢軍的士兵們望著城牆上的那些人,有些目瞪口呆,他們好歹也是過去打了不少仗的,這沿途攻城拔地亦不在少數,可是這麼公然用百姓當盾牌的舉動,還真沒幾次,他們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動手。
就連已經下定了決心的郭定安,當他真正見到了這一幕人間慘劇時,原本應該揮下去的手也停住了,這一招實在是太毒辣了,公然屠殺百姓的罪名,沒有人能擔得起。當年的故事,難不成還真要重演?
“咱們新會是忠義之地,當年李定國賊子能夠在我新會城下折戟,今日楚逆亦當於新會大敗,大家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