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高仁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歎。
也許,這才是他心中那個永遠的喬峰,世間真正的偉丈夫。
他,高仁,不如也!
他不是喬峰,他也做不到為義捐軀。
他貪生,他承認,因為他是螻蟻。
可要他不義,他不承認。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信仰,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追求,怎麼能一概而論。
就如儒該何解?眾紛紜。
董仲舒有董仲舒的解法,程頤有程頤的解法,王陽明有王陽明的解法。
可他們所的,是他們的解法,是他們對儒的理解,並不是他高仁的。
他沒有想過留名於青史,於這下而言他隻是個卑微的螻蟻,他隻想好好地苟完他的一生。
不過有一點有人沒錯,儒不過是人之所需。
而這人可以是一個集合,也可以是一個個鮮活的個體。
如果僅以個體來論,那麼每個人的需求當然是不同的,心目中的那個儒自然也是不同。
而這世間又真的有純粹的儒,有一樣的儒嗎?
人求道家之出世以安身,此時的道難道就不是儒嗎?
人求法家之重典以治世,此時的法難道就不是儒嗎?
人求兵家之兵戈以止亂,此時的兵難道就不是儒嗎?
就像這江湖的功法千千萬萬,到底它們初始的時候,不過是起於人對成仙了道、長生久視的渴望。
隻是走著,走著,有的忘了初心,有的依舊在砥礪前行而已。
心有所想,亦有所感的高仁,想到了喬峰那悲劇的一生,心有不忍。
不由搖頭低歎一聲,像是在問己心,又像是在問喬峰,感慨不已道:
“仁是什麼?
什麼是仁,什麼又是大仁?古來眾紛紜,莫衷一是。
可在我想來仁不該是生於己身嗎?
己身若不存,仁又豈能獨存?
所以這仁難道不該是先愛己嗎?唯有愛己,方能存仁,方能愛人。
是仁不是該由己及人,由親及朋,有內及外。
如此方為愛,方是仁。
而餘者之仁,皆無根之萍。
苟愛他人,而傷己身,是對己之仁否?
己若不存,仁否於己何有哉?
苟愛外人,而傷親人,是對至親之仁否?
至親若失,仁否於己何痛哉?”
道最後高仁已是語帶鏗鏘,擲地有聲。
這才是他的仁,他需要的仁,而不是別人強加給他的一個名詞,枷鎖。
不過喬峰對於高仁的問題,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隻抱拳歎道:“高兄見地非凡,喬峰自愧不如。”
從喬峰身上有所悟,有所得的高仁,發自肺腑地勸喬峰道:
“所以在我看來,你公而忘私,義而忘身,雖是不錯,卻忘了這下人人都有私心,有欲念。
你若不分內外,不看遠近,不辨人心,一味為公,一味求義,到頭來隻會害了自己,害了那些親近你、追誰你的人。
我中華心法有雲:道心惟微,人心惟危。
是以不可純以仁義示於外,驅下當以利,止徒眾當以害。
利以趨之,害以避之。
其有不避利害者,則以法殺之。
殺一以救百,是亦為仁。”
高仁這話一出,丐幫幾大長老不由微微色變,心下有鬼的他們狐疑高仁在針對自己,更擔心喬峰真的聽了高仁唆使,以後以利害而非仁義來治他們。
當即是勃然大怒,起話來嗓門也跟著大了幾分,大義淩然地出聲道:
“好個以法殺人,莫不是高大俠對我丐幫有意見?
既有意見為何不光明正大的出來,要在這裏如此隱晦地與我們幫主聽,莫不是我們這些在場的丐幫長老,盡都是不義之徒?”
“就是,難不成高大俠認為我們不忠不義,做了對不起我們幫主的事,所以要在這裏如此隱晦地與我們幫主聽?”
雖然他們心下也有些畏懼高仁,可是事關他們的切身利益,他們還是不得不站出來,用這種方式打消任何讓喬峰聽從高仁唆使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