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龍城交警西區分局繼續往西北,大概五公裏處就是政和園東麵的新建宮門,由於與景區隻有一牆之隔,深夜的新建宮門除了橘黃的路燈,並無其他燈光亮起,連彩燈都看不見。在新建宮門外,有個叫新建宮門111號院的小區,名字有點怪,但既然是在龍城,就算名字再怪的小區,都不愁賣,何況還緊挨著政和園。
小區的綠化幾乎將近50%,可以說是滿眼的鬱鬱蔥蔥。在小區南門入口右側,有條小胡同,深夜的胡同頗有些陰森的感覺,不過作為首善之都,龍城治安非常之好,極少數深夜出來活動的百姓也非常安心。
時近午夜,小胡同口拐進一個高瘦的身影,衣服破破爛爛,帽衫的帽子都破了,軟趴趴耷拉在頭頂,正是剛從高空降下的衛靈東。
他沿著胡同往前走了大概一百米,右拐閃進了一扇虛掩的小木門,門上的鐵環在橘黃的路燈下都能看出已經鏽得不成樣子。進門幾乎一片漆黑,他毫不在意,根本不受光線影響,也不開燈,直接三拐兩拐進了右側一間小臥房,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兩三分鍾便換好了一身衣裳,顧不上洗漱,出房門往對麵亮著微光的那間小屋走去。
“睡了嗎?”
“進來吧。”
衛靈東推開房門,小小的台燈旁,坐著一個黑瘦黑瘦的老人,臉上的皺紋深得如同南方春雨裏,被車轍軋出了無數條印子的泥濘鄉間小路,一層摞著一層。
看見他進來,老人似乎有些意外,衛靈東很少跟他說話,尤其進他的房間。
“有事嗎?”
“嗯。”
“坐吧。”
衛靈東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想著從哪裏問起。
“徐爺,一年前的事,你是不是漏了什麼?”
“漏了什麼?”老徐反問,一臉疑惑,褶子更深了幾分,“說了不要叫我爺,叫老徐。”
“從你救起我開始,你再給我說一遍吧,盡量詳細,盡量慢一點。”衛靈東又沉默了幾秒,抬頭看著他的眼睛道。
“好吧。”老徐點點頭,掏出一支煙遞給他,見他搖手,便自己點上,深深吸兩口,打開了思緒。
“前年年底,冬
月十八,公曆是2045年12月25,也就是西方的聖誕節,那晚政和園內我是夜巡之一。大概夜裏十點半左右,我和高鬆壽高隊長走到了十七孔橋,走過快一半的時候,突然聽到湖中間龍王廟方向一聲很大的水響,我們以為有人潛進景區冬泳,就趕緊跑了過去,高隊長年輕,跑得快,眼神又好,他發現了浮在水麵的你,便大聲喊我,說有人溺水了。我趕到時,他已經把你拖出水。”
“我當時是趴在水裏還是仰麵躺在水裏?”
“他沒有說。不過我看到的時候,你是仰麵躺在岸邊的。”
“嗯,你繼續說。”
老徐又抽了兩口煙,接著道,
“岸邊非常泥濘,他讓我搭把手,說把你拖上龍王廟後的草地再做急救,我便翻過護欄,當時我在你左邊,他在右邊,一人夾住一條胳膊把你往岸上拉,你也知道,像我這樣上了點年紀的人本身就沒啥力氣,再加上兩隻腳往冰冷刺骨的泥水裏一泡,更是渾身直打哆嗦,上岸的時候,我就抓住旁邊的柳樹,想借一把力。。。”
說到這裏老徐停下來,狠狠吸了一口煙,將煙蒂送進煙灰缸擰滅,借著調到最暗的台燈燈光,可以發現他鬆開煙蒂的左手五個手指全部短了一截,而且滿是息肉,像是重度燒傷後重新長出的皮膚。他微微哆嗦著將手攏進暖手袋內,這個房間竟然沒有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