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十六歲的痕跡(1 / 1)

當歸七都站在運動場上的那一刻,不得不說真的聚集了很多人的目光,她似乎就像是一株沉默的榕樹,無論何時處在一方,那瘦弱的身軀似乎都會遮天蔽日一樣,但是站在操場一角的師允落明白,那不過是最美麗,最宏大的假象。這個學校裏,除了他沒有一個人知道歸七都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心髒病人。

他站在高台上看著歸七都依舊孤寂的背影,微微歎了口氣,伸手觸摸了一下脖子上的吊墜。

師允落脖子上的那個吊墜是顧詩送的,他十四歲時便遇見了顧詩。顧詩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那時她已經十八歲,汝南市一個小有名氣的模特。

其實十八歲,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是無比珍貴的年紀,而那時顧詩已經在國內的時尚界拚命的紮根,隻是她並沒有強大的後台,她所認識的唯一一個有強大家世的人,還是他。

歸七都說,當她看見顧詩的第一眼時便知道,顧詩是師允落的惡魔。他就像那個白癡一樣的夏娃,十六歲那年被一個在圈子裏摸爬滾打的二十歲女人誘吃了禁果,但是師允落從不覺得自己後悔,每個人的生活不一樣,歸七都的人生自律而又穩定,而他平靜的生活裏渴求的是一場能夠顛覆世界的暴風雨,哪怕有時候摔得頭破血流也沒關係。

所以,師允落知道自己的骨子裏,就是瘋狂的,可以為一個人,一件事,付出很多人不敢妄想的代價。

他從沒有想過歸七都有一天回倒在自己的麵前,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

很小的時候,歸七都就很愛笑,她很早就開始學習小提琴,參加過無數的比賽,總是能拔得頭籌。但是十六歲那年,蓮隱說他喜歡大提琴的聲音,她毅然決然的摒棄了自己學習了十幾年的小提琴,專攻自己其實並不怎麼趁手的大提琴。或許,她是個天才,也或許因為音樂都是相通的,她用了半年的時間再次用卓越的提琴技術站在了舞台上,然後蓮隱用殘忍的現實,製造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個滑鐵盧。

兩年前,夏季音樂節決賽的那一晚,後夏拉出了她準備已久的琴曲,而她的樂器隻剩下最後兩根琴弦,他站在化妝間裏,看著她流著眼淚扯斷了其中一根,隻剩下最後一根G弦。那一晚,她放棄了尊嚴,放棄了自己預選許久的曲目,鳴奏了巴赫的《G弦上的詠歎調》。至此以後,她再未有觸碰過大提琴。

汝南市的夏天多雨,而那一個夏天尤為的多雨。他還依舊能夠想起那種陰雨連綿的天氣,整個天空被烏雲壓得喘不過氣來,樹葉被風吹的搖擺不定,空氣中都是潮濕的味道。他還記得那時候,每天回到家剛進門,都會看見玄關處有大片大片的水跡,像是動物在牆角小便留下的痕跡一樣。

那個時候,他每天都看不到歸七都的身影,在決賽之前,她一直都和蓮隱在一起。

他們經常騎著單車穿梭在汝南市那些下水道還未修繕的小巷中。

每一天下課,蓮隱都坐在三樓最頂角的那間音樂教室裏,彈著鋼琴,而歸七都會坐在窗戶邊為他寫著曲子,偶爾會對著他的側顏發呆。

歸七都棉白的襯衣上有時候會留下中性筆的痕跡,而蓮隱都會很小心,很認真的將她衣袖上的痕跡一點點擦去。

他們喜歡牽著手穿過學校一排排的藍花楹樹林,而歸七都尤為喜歡枕在蓮隱的身上,睡得天昏地暗。

他們喜歡做的事情太多。

師允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記得那麼清楚。

那時他被顧詩哄得暈頭轉向,卻依舊要被逼著留意自己以後訂婚對象每日做些什麼。他厭煩那種感覺,但是卻在知道長大以後會和歸家唯一的天才聯姻後,習慣性的去留意歸七都做了些什麼。

直到,直到音樂節閉幕式的那一晚,滿城的雨水,滿臉的淚,女孩子渾身濕透的站在暴雨中凝視著對麵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顏,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他冷眼看著在蓮隱還有後夏走遠的隻剩下一片黑暗的街口,女孩子的身體轟然倒地,然後從那時起,他和她的生命也在那一聲轟響中,驟然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