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醫院是陰氣最重的地方,我向來避之不及,此刻身體卻好像脫離了大腦,變得不受控製。
原本明亮的燈光突然晃動起來,照得我的影子搖擺不定,遠處的人影也變得模糊起來。
耳邊的風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淩厲起來,如同鋒利的刀片刮在我的臉頰上。
“白小姐!”一隻手突然從後麵搭上我的肩膀。
我猛地回頭,卻看見護士帶著口罩的臉,原本的風聲,搖晃的燈光,走廊盡頭的人影,統統消失不見。
“你怎麼了,白小姐?”也許是我驚慌的目光嚇到了她,護士也冷不防地哆嗦了一下。
我這才回過神,目光越過她看向後麵手術室大敞的門,忙問道:“我爸媽呢,他們怎麼樣了?”
護士鬆了一口氣,摘下口罩對我笑道:“已經脫離危險了,現在還需要再留院觀察一段時間。”
“太好了!”我隻覺得鼻頭一酸,眼淚頓時傾巢而出。
護士安慰了我幾句,又說:“那麻煩白小姐去一樓大廳的值班室繳納一下費用。”
我點點頭,迷迷糊糊地跑到樓下,摸了摸口袋正準備交錢,才發現之前因為出來得太匆忙什麼東西都沒帶,全身上下連個一毛硬幣都掏不出來。
望著值班護士滿臉不耐煩的表情,我有點尷尬地朝她笑了一下,說:“可以借你們醫院的電話用一下麼,我忘記帶錢了。”
好不容易借到電話,拿起話筒我又犯了難,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撥通了唯一一個我記得的號碼。
深更半夜的,那丫頭被我吵醒估計會弄死我。
鈴聲響了老半天才接通,阿夢迷糊卻帶著殺氣的聲音響起:“哪個孫子三更半夜擾人清休,活得不耐煩了!”
“是我,阿夢。”我沒心思跟她扯皮,有點焦急地打斷她:“我現在在市一院,你能不能送點錢過來給我?”
“白綾?”她似乎有點驚訝。“你在醫院,發生什麼事了?”
“我爸媽出了車禍,你趕緊送錢過來吧,我到時候跟你解釋。”
“好好好,我馬上過來,你別著急。”阿夢沒有問太多,急匆匆掛了電話。
我坐在大廳中間的椅子上,望著外麵的夜色出了好半天神,腦子裏混亂不堪,眼前一會兒是父母滿臉是血倒在公路上的場景,一會兒又變成夢裏那個男人那張籠罩著黑霧的麵孔。
不知道為什麼,那張麵孔在我眼前逐漸變得清晰,我看不見他的臉,隻有一雙眼睛,幽深得仿佛沉睡千年的古墓。
正當我出神之際,阿夢火急火燎地推開了醫院的大門:“白綾!”
我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一看見她,眼淚瞬間嘩啦啦地止不住往下掉。
阿夢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問道:“叔叔阿姨怎麼樣了,脫離危險了麼?”
我拚命地點頭,喉嚨卻像是被哽住一般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話來。
“那就好,那就好。”阿夢一向與我心有靈犀,此時也沒有再詢問什麼,隻說:“先去繳費吧。”
我們兩人一起過去交了錢,阿夢拖著半死不活的我跑到住院處,我趴在病房外的窗戶上看著沉睡的父母,再次哽咽起來:“真希望他們不要有事,阿夢,手術費等我回家就還你。”
阿夢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急,咱兩誰跟誰,我媽一聽是叔叔阿姨出了事,就二話不說把卡往我手裏一丟,說隨便用!”
我感激地衝她笑笑:“謝謝,要是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誒,這種時候你居然是第一時間想到我而不是餘季,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該誇你沒有見色忘義。”
我隻是不記得他的手機號了。”
“……”
我這人天生忘性大,要不是跟阿夢從小一起長大,對她的手機號QQ號甚至一切密碼排列組合都爛熟於心,恐怕我就真的隻能一臉懵逼地被護士給趕出醫院大門了。
“算了,懶得說你。”阿夢恨鐵不成鋼地撞了撞我的肩膀,問我:“你現在是打算先回家還是怎麼樣?”
我抬起臉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行了行了,跟我回家吧。真不知道我怎麼就這麼大愛無私,攤上你這麼個閨蜜,你把餘季當兒子養,我也隻能把你當女兒養了。”阿夢一臉促狹地看著我笑。
“滾滾滾。”我推她,”一下子占了兩個人便宜,你真夠可以的。”
臨走之時,我突然轉頭看了看走廊盡頭,那燈光企及不到的地方,黑暗的角落裏,好像隱藏了無數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