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現身時,林瞳便來到鎮郊外一座茅草屋前。
這座茅草屋可用八字來形容:環堵蕭然,不蔽風日,不過內裏陳設倒是簡單幹淨,林瞳四處看了下,便找了一處幹淨的位置坐了下去。
“娘親,歡歡來幫你拎水,歡歡已經長大了,可以拎的動。”糯糯的女童聲伴隨著豪言狀語,邊說著,就要來搶奪婦人手下的木桶。
“歡歡乖,這裏娘親來就好了,你去多陪陪你爹爹。”回答小女童是一道溫柔的聲音,這聲音很熟悉,正是之前出現在寺廟中的那對母女。
“不要,爹爹那歡歡會去,但現在歡歡要給娘親幫忙。”小女童不滿的嘟起小嘴,邊說著邊伸手過來抓木桶。
以防爭奪中閨女摔跤,婦人隻好鬆開了自己的左手,將手邊已經裝了半桶水的木桶安安穩穩的放置在泥土地上,無奈的說道:“那娘親給你試試好不好,若是歡歡拎不起來,就去照顧爹爹,這裏娘親來好嗎?”
“好。”得了機會,小女童立即使出吃奶的力氣,瘦弱的胳膊努力的想要將那快比她人還高的木桶拎起來。
可是努力了半天,木桶紋絲不動。
見此,中年婦人溫柔一笑,空出的一隻手摸了摸閨女的發頂,輕柔道:“歡歡還小,這些事留著娘親做就好,等歡歡以後長大了,再來幫娘親好嗎?”
婦人微微的笑著,那雙被時間磨去的眼角已經悄悄的染上了細紋,但眸底望向小女童的目光滿是慈愛。
第一次林瞳並未太注意兩人,她無意與凡人牽扯上因果,誰知道兜兜轉轉又來到了這裏。
這次林瞳觀察的較為仔細,卻驚訝地發現這婦人的骨齡不過三十又二,但麵上卻已步入了中年,青絲也悄然白了頭。
凡人雖會比修仙之人顯老,但也不至於在這般骨齡落的這般老態,這讓林瞳那雙本清明的右眸閃過了一絲絲複雜。
“不,歡歡已經長大了,娘親就再讓歡歡試一試好不好,這次一定可以的,娘親?”小女童深知自己娘親的性格,立即撒嬌的扯了扯婦人的衣角,抬起的臉頰上那雙烏黑明亮的雙眸盛滿了渴望。
她一直覺得她的娘親是世上最偉大最好的娘親,而她的爹爹也是世上最正直最好的爹爹,她作為他們的閨女,她也要做最好的閨女。
“那好,不過歡歡答應娘親,這次若還拎不起來,就去照顧爹爹知道了嗎?”婦人再次無奈的笑了笑,自己的閨女心裏那點想法作為娘親的她也清楚,但卻舍不得她去吃苦,這些苦與難他們夫妻二人承受就夠了。
不過她依舊給了孩子再一次的機會。
四五歲的孩童在此時並沒有建立起完整的人生觀,在這種時刻,一畏強製的讓他們選擇放棄反而不妥。
而是應該在盡可能的空間裏,給予孩子更多的機會以及鼓勵,讓他們在嚐試中去理解。
這才是一個爹娘應該要做的。
“好的,謝謝娘親。”小女童一得到自家娘親的首肯,立即原形畢露,快而速的鬆開了娘親的衣角,隨後急不可待的將自己的小手再次放在了木桶兩邊,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雙腳一蹬,使勁的想將木桶給舉起來。
不一會會的功夫,小女童的臉頰就脹的通紅,木桶卻未動分毫。
這明知是不可完成之事,卻不願意放棄,而作為娘親的婦人,也並未阻止。
這時,一道溫柔的清風輕輕的劃過女童的臉頰,撫平了她內心的焦躁,就在這一刹那,那本纖細的雙臂上似被突然湧入了一股力量,讓她輕而易舉的就抬起了那本沉而重的木桶。
“娘親,你看,歡歡做到了。”小女童立即大聲呼喊道,興奮的她不僅沒有立即將木桶放下,反而試探的朝前走了幾步,邊走邊說著,極力的向自己娘親證明著什麼。
這驚喜來的太突然,讓小女童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己有什麼不一樣,同樣的,這個年齡段的孩童想問題也簡單,她隻知道一點,那就是她成功了!
相反,婦人在那一刹那臉上閃過一抹詫異,不過見到自家閨女洋溢的笑容,婦人也跟著笑了笑,未曾多想。
“恩,娘親看到了,歡歡真棒。”
“嗯哼。”
........
一會會的時間,一大一小就將那巨大的水缸全部裝滿,這時林瞳也看到了那婦人右腳腕處骨了折,看傷勢應該是最近幾天才受傷的,不過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傷勢反而越來越重,走起路來一跛一跛。
而這也是為什麼小女童一定要堅持幫忙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她想為娘親分擔一些重量,讓她的娘親可以舒服一些。
不過因為受個體力氣的限製,她能幫的終究有限,不過母女倆個談談笑笑,一大一小相互攙扶著,雖有些笨拙與不便,卻讓林瞳不禁勾了勾嘴角。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林瞳雙手快速結印,在木桶上施了兩個簡單小術法,這樣她們以後再拎木桶,就不會有這麼重了。
接下來林瞳一路跟著他們,見到她們一個做飯煮藥,一個拾柴木燒火,草屋雖破卻幹淨而溫馨,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
見此,林瞳也終於放下心來,閃身離開了這邊,朝著主臥室而去,她未曾離開的最終原因是為了還當年之承諾。
而那故人正是當初給予林瞳一助之恩的糖葫蘆小販。
林瞳不知道從她遺府出來後又過了多久,但她知道的是當初那還在永興酒樓外賣糖葫蘆的小販已經成家立業,並有了自己可愛的閨女。
本來以他的條件不說大富大貴,但衣食無憂也是沒有問題的,但可惜的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不順之事。
為了傳承自己的手藝,他收了一個孤兒作為自己的徒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是古話,但還有一句話是,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
在他付出百般心血教導時,徒弟卻在學會了手藝後毫不猶豫的將他拋棄,並依靠著這項手藝攀附上了隔壁城池的城主。
若是這樣也就算了,大不了歎一句識人不清。
但奈何,徒弟卻不想就這樣放過了師傅,因為徒弟攀附的手段並不正當,那吸引城主老夫人喜愛的糖葫蘆並不是出自於他手,而是屬於他的師傅的。
而他的手藝就算與師傅學的再像,但食物是有靈魂的,你怎麼能強求一個沒有心的人做出絕味佳肴?
正是因為這點,徒弟不得不一邊利用,一邊又打壓自己曾經的師傅,就怕有一天自己的地位會被師傅奪走!
而就是在這種兢兢戰戰中,他一步一步的將師傅一家逼的走投無路,命人打斷了他的腿,獨獨留下了一雙完好的雙手繼續為他使用。
直到,最近半年,他終於研究出一款最像那個感覺的糖葫蘆,這才將師傅一家全部趕出了永興鎮,並利用權勢並不允許這些居民對他給予幫助,任他自生自滅。
這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或者說頂梁柱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一個殘廢的人能做什麼?
本無憂無慮的孩子變得早熟,本被嗬護的妻子卻挑起了整個家的重擔,還要不辭辛苦的替他省錢買藥。
而這一切終歸咎於他當初的懦弱,若是當初他能心狠一點,也不至於顧念那一點點師徒之情一軟再軟,漲了對方的火焰,也不至於落了這般田地,平白的讓他的妻女跟著他受了這麼多罪。
林瞳一進來,就見到那本高大的漢子縮在了一團,肩膀時不時的顫動著,茅草屋隔音效果並不好,妻女的那些話,皆入了他的耳,這讓他更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從不怕自己吃苦,但他卻不想因為自己,讓妻女代自己受苦,他很想為他們做些什麼,可他卻做不到,隻能卑微的躺在這臥方塌上任人伺候,苟且偷生。
見此,林瞳微不可見的一歎,這次倒是沒有隱藏身形,而是直接顯露出來。
不過過了好久,高大男子才發現門外站了一個人。
“你是誰?來這裏做什麼?他派你來的?”男子一連三問,一改之前的虛弱,努力的抬起自己的上半身,眼神警惕的望向門側邊的林瞳。
不過剛問完,他就發覺了不對,女子全身上下的衣衫可不是普通人能夠穿戴的起的,當然更為重要的是,此時女子左眼處被一層白色的青紗覆蓋,雖被遮擋,但也能看出那左眼......
看到這裏,男子倒是對林瞳投去歉意的笑意。
男子前後態度的改變,林瞳並沒有在意,徑直朝著床榻走去,一句話未說,一掌朝著男子後頸敲去。
“你想......”男子剛發覺不對勁,話未說完就被林瞳一掌敲暈了過去。
“不錯,這樣才老實。”
她可不想看到一個期期艾艾的故人,見到男子已經昏迷,林瞳雙手快速結印,一道透明的防護結界就覆蓋了這間茅草屋。
隨後林瞳素手一揚,那本覆蓋在男子身上的被褥就被她輕飄飄的落在了半空,與之同時的是,林瞳見到了那雙已經瘦弱如竹竿般的雙腿。
裏麵大部分的肌肉都已經壞死,少部分完好的也已經萎縮,就算將內裏的骨頭接好,也隻是治標不治本,還是無法讓他再站起來。
若是在早期,還尚有的救,但現在,在凡人界基本藥石無醫,就算是修仙者,也頗費功夫,因為好的丹藥,凡人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那麼強的藥性,低等的又沒作用。
可以說,若不是遇上林瞳,他恐怕要真的癱瘓一輩子了。
此時林瞳已經差不多了解了他的傷勢,不過他的身體素質太差,還需固本培元,在這之前,林瞳精確控製著治愈靈氣的輸出,一點一點的修複他壞死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