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十天的早出晚歸,鐵匠鋪的磚終於全部清了出來,裏麵堆放的成品和工具都已轉移到隔壁的幹淨空地上了。
天又恢複成夏日炙烤模式,河水又慢慢露出河床,散在外的狗時常跳進水流中撲騰,知了在樹上嘶拉嘶拉的叫著,老樹像是被曬昏過去了,葉子一動不動。
韓慶餘渾身是的回到家裏,顧不上跟韓林氏說一句話,紮進堂屋抱著茶缸子咕咚咕咚喝起水來。
韓林氏在灶房切菜,還以為他出了什麼事,忙追過去,滿眼的心疼,“慶餘,累了吧?要不下午不去了?”
“嗯,已經刮完了,磚都清理出來了。爹說他在那等送水泥的,叫我一會兒送飯。”韓慶餘放下茶缸,撩起衣服擦了一把頭上的汗,“我燒火去。”
“哎……”韓林氏望著兒子的背影,搓搓圍裙跟著去了灶房,“慶餘,起來吧,我一個人就行。”
“媽,我也會做菜呢。”他一邊填柴一邊炫耀,前胸後背濕得透透的。
韓林氏笑笑,“你姐打電話說了,誇你做得好吃。”
“那是,趕明兒我也給您和爹做一頓嚐嚐。”
“好,好。”韓林氏倍感欣慰,“對了,慶餘,你還記得劉三妮不?”
韓慶餘一愣,媽怎麼突然提到清芳?“記得,我還有她一本書沒還呢。她咋了?”
“昨個兒我在街上碰見她媽說你姐找婆家的事,她媽也提起三妮了,說起來生氣呢。姑娘也是倔得很,二十三四了,初中沒念完,按說早該出門了。”
“媽,這種事……聽聽就算了,別跟人瞎出主意。”韓慶餘耷拉著腦袋,拿著燒火棍攪鍋底灰。
說起來,他也有個把月沒跟她打電話了,之前她也沒提過這事兒。而且她上了夜校,那這家裏的指定看不上啊。
“我沒說什麼,是她媽跟訴苦似的倒了一堆,說後悔讓閨女出去打工,什麼現在心跑野了管不住了,一大堆埋怨。唉!”韓林氏歎口氣,“我就想啊,你姐念的書比三妮多,又在城裏有正經工作,終身大事就算我想給她操心,也隨不了她的意。但是我也著急啊,別家的兒女都各自為家了,況且你姐年齡也不小了。”
“媽,您別老看人家孩子啊。人家的初中都沒念完,不結婚總悶在家裏頭也不合適。我姐不一樣啊,她天天忙得日夜不分的,連逛街的時間都得縮減再縮減,結婚生孩子她哪有空啊?您就別替她操這份心了,咱們全家人健健康康無病無災的,不挺好的嘛。”韓慶餘聽姐說過媽操心她找婆家的事,那是相當的抗拒。
“理兒是這個理兒,可這心還得操,要不然急得慌。行了,把火退了,吃飯。”韓林氏拿過碗盛飯,“你吃過再送啊?”
“我送去一起吃吧,爹指不定早餓了。”韓慶餘走到壓井台上,彎腰舀起桶裏的水照頭上澆下去,“呼,涼快。”直起頭甩甩頭發,也不管水珠滴滴答答的打濕了衣服,“媽,多裝兩個饃,飯就多加一碗就行,饃是我的主菜。”
“知道了。”抬頭看一眼兒子,“你又用涼水?!要落下頭疼的,快擦擦,把衣服換了!”
“不用,我一會兒吃飯還是一身汗,晚上回來再說。裝好了?”進屋瞅瞅籃子,“我去了啊。”
“等一下,”韓林氏從堂屋提出茶瓶,“把這壺提去,是晾過的開水。”
“好,謝謝媽。”
韓林氏站在原地呆了一呆,孩子剛剛……說謝謝?
……
父子二人吸溜呼嚕的把撈麵條吃了個幹淨,韓國富抹抹嘴巴用涼白開淨了一下碗,起身從樹蔭下的磚堆後拿出一瓶二鍋頭。
“咱倆喝一口?”
韓慶餘正蘸著蒜汁吃饃,被他這冷不丁的一句話嗆得咳嗽起來,擺著手把臉扭到一邊。
韓國富嗬嗬一笑,過去給兒子拍拍後背,“瞧把你嚇得,實話跟你說吧,上次喝酒你媽也知道了,她不礙事的。你又不是在外邊跟壞孩子亂喝,沒事的。”
“可是,爹,不能喝啤酒嗎?這二鍋頭又辣又苦又燒心的,後勁兒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