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從沒有想過,有時候一個簡單的抬手,一次呼吸,都能夠讓人覺得那麼困難。
宿力能夠讓人更持久,讓兵器更鋒利,但不能護得人刀槍不入,他們仍是血肉之軀。
被箭射中沒有甲胄保護的地方,會受傷,會流血,甚至會死。
胯下的戰馬已經換了一匹又一匹,路過的地麵都染上一層血,泥土黏在身上,他卻沒心思去擦,呼吸間盡是濃濃的血腥味。
烏桓騎兵呼喝怪叫,吸取近身的慘痛教訓,采取放風箏的辦法,不停放箭,有瞄準劉關張,也有瞄準他們胯下戰馬。
氣得張飛怪吼如雷,卻也沒有絲毫辦法。
三人且戰且退,彙合等候在林外的李毅,消失在烏桓人眼前。
林木茂密,不適合騎兵縱橫,兼之劉關張三人的武勇駭人,真近身的話,烏桓騎兵已經沒那個膽子。
新任的安定王魚延也沒有。
可他沒打算放過那群漢人,否則那位烏桓明珠,哦,現在應該稱呼為烏桓大人,絕對會將他腦袋砍下,掛在旗杆上,和難樓一樣。
曉得那丫頭是從哪裏找來一幫那麼妖異凶狠的家夥,果斷處決難樓,吞並三王部,在短時間內統合烏桓人馬,製定誘敵深入的策略。
那樣子仿佛被妖魔附身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當然,魚延覺得這是一件好事,隻有魔鬼才能抗衡魔鬼。
他太怕公孫瓚了。
烏桓各部沒有一個人是不怕公孫瓚。
可他們從來不服公孫瓚。
因為公孫瓚不會給他們一點活路。
魚延曾有幸在戰場看過一眼公孫瓚,那雙明亮的眼眸充滿著熾熱,似乎有一團火在燃燒。
真是可怕啊。
魚延端坐在馬上,目光望向黑暗籠罩的山林,吩咐道:“左右散開,漢軍若想逃竄,以號角通知,我們繼續圍獵,不讓漢軍近身,再派人傳令給阿塔麗大人,讓她派兵增援。”
“他們散開了。”張飛從樹枝跳下來,地麵有些柔軟,在月光都無法照亮的林子裏,那一口白牙和閃亮眼眸,仿佛是鑲嵌在黑夜之中。
李毅心裏吐槽一下,緩解內心的緊張,“很好,這樣一來我們脫身的把握就有一半。”
“子仁一半,那就明必定成了,”劉備輕笑,血泥混雜的身軀依舊挺直,讓李毅不由地懷疑,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句話的真實性。
麵前的劉備是那麼狼狽,比乞丐都還要髒亂,濃重的腥味嗆鼻,他竟一點都升不起厭惡反感,甚至覺得敬佩。
為什麼會這樣?
李毅想了想,隻有歸咎於人格魅力。
相處越久,讓他越覺得之前自己想多了。
或許在某一,他會變成那種士為知己者死的那類人。
前提是自己能活過這一次。
四人上山沒走多遠,陳到等人立刻迎上前,一時忘記軍紀,紛紛開口詢問,言語之間,拋開關切之外,許多是迷茫。
像那種請戰的人,大概都放棄活著的希望了。
“二三子何必心急,子仁已有破敵之策,我們先睡一覺,明日再議,”劉備著,伸一個懶腰,便擠開眾人,隨便靠在一顆樹下,呼呼大睡起來。
沒過一會響起的鼾聲,讓陳到等人心思鎮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