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坐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裏,不跟茶葉打交道,他覺得有些無聊。
電話鈴響了,是一個北京的陌生電話。
修文本想不接,但又怕是律師團隊的其他成員打來的電話,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你好!哪位?”
對方多少有些意外,心想放眼全國,需要他自報家門的也沒幾個:“請問是小陸嗎?”
“是,我是陸修文,請問您是哪位?”修文聽問話就知道不是騷擾電話,但他真的不知道對方是誰。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是李老秘書。”
“喲,對不起!真不好意思,怕打擾您,從不敢跟您聯係。”修文這才反應過來,忙解釋,“更不敢想象您能給我電話。李老身體好嗎?”
李老秘書閱人無數,但像修文這樣完全不記領導電話的還是第一個,心裏倒覺得修文值得交往。不過他不是那種能被情緒所左右的人,話該怎麼說還怎麼說。
所以他首先還是問了你爺爺的病情及當地政府是否給予過幫助。
修文現在已能聽懂背後的意思,不過這也是他第一次確認,當時當地政府到家裏來“訪貧問苦”,是因為李老的緣故。
他心中感激,忙說爺爺已經好很多了,地方政府也幫了很多忙,還沒來得及感謝李老呢。
李老秘書聽修文說的是真心話,於是埋怨道,原來不是說好由茶葉協會組團去日本訪問嗎?怎麼你就獨自成行了呢?
修文頓時有些緊張,他知道大人物都是一言九鼎,違背了自是“問題很嚴重”。
於是解釋說:“當初協會的確要組團去,日方的各項活動都準備好了,可後來文婷姐生病臨時取消了。
恰好我爺爺去日本看病,所以石田先生讓我代表中方參加活動。三場比賽的人數比分別是1:10、1:29和1:2。很辛苦的,不過好在都贏了,也算是為國爭光吧。
我想您也認識石田先生,如果有什麼疑問,可以問他。”
李老秘書沒再糾纏這個問題,突然問,你們家的茶葉好在哪裏?一般人也能分辨出來嗎?
修文說,最簡單明了的方法就是同時泡兩杯茶做對比,一看眼就知道了。
這回輪到李老秘書緊張了,沉默了半天才說,我不知道你們陸蔣兩家有何恩怨,但不該為難李老,對吧?
修文愣了下,想了半天沒想明白,隻好老老實實說,不好意思,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
李老秘書說蔣家今年給了幾包陸家的茶,但有人懷疑是假的。我問蔣家,蔣家說是因為跟你關係鬧僵了,所以你故意給的假茶。
修文氣得差點沒吐血,但想想這的確是文婷一貫的行事風格。他冷靜了一下才說,我們陸家今年的茶一包都沒出,哪來假茶一說?
李老秘書也是愣了一下才問,那蔣家今年給的茶不是陸家的?
修文說,蔣家讓一個僅跟我學了半天的小姑娘做茶葉深加工,然後就冒充是我陸家的茶。最近我們兩家正在為此事打官司。
李老秘書沉默了半天,最後說,茶葉我已經送進中南海了,有什麼補救辦法嗎?
修文嚇一跳,這顯然也是在敗壞陸家的名聲,看來真得好好罰罰蔣家。
他想了想說,要不這樣,過兩天我回家跟爺爺說一下,另外給您今年的新茶?
李老秘書又沉默半天,最後才說,我打聽過了,你們家帶火漆封印的茶在市麵上都炒到50萬/包了,李老盡管是副國級,但卻是個閑職,願意出幾百萬幫忙的人不多。
修文說,沒事,當我感謝李老的幫助就行。
李老秘書說,我知道你們家本身並不生產茶葉,一樣是要從外麵買。
修文忙說,沒事,我現在有工作,成本錢還是掏得起的。
李老秘書沉默半天才說,那就先謝謝了!不過還是先等等,我再問問李老。
修文說好的。
正要掛斷電話,李老秘書突然說,如果你們在上海起訴,不怕海水很深嗎?
修文愣住了,說請的是北京的律師,但其它的真不懂,還請您及李老多關照。
李老秘書這才笑著說,行,到北京來告訴我,我請你吃正宗北京烤鴨。
修文說謝謝,我還真沒吃過烤鴨呢。
李老秘書像是自言自語地感歎道,一個前朝遺老,何苦呢。
修文不知該怎麼接話。
覃主任拿了兩罐茶過來,見修文正打電話就一直站在門口。
修文掛斷電話就立刻起身,將覃主任迎了進來。
覃主任說沒什麼事,隻是新茶來了,好歹泡一杯嚐嚐。
兩人在茶幾前坐下,修文開始泡茶。水是梧桐山上的泉水,覃主任讓保安每天大清早去接水。
覃主任看著修文泡茶,說你得給大家培訓培訓,否則咱們這幫賣茶葉的什麼都不懂,讓人笑話。
修文說也是,如果沒什麼事從明天開始給大家作個培訓吧。
正說著錢總進來了,看了眼覃主任,說有事要彙報。
覃主任正要出去,修文忙說你是董辦主任,以後所有事情都不避你。
錢總這才知道,盡管覃主任是馬總的人,但修文對覃主任也絕對信任。
他遲疑了一下,但很快就想明白了,隻要是工作上的事,就不可能回避覃主任。於是說銷售的工資太高,突破了肖總規劃時的預算。
修文問,肖總自己有解釋嗎?
錢總說,肖總的意思是工資太低招不到人,不過……。錢總又看了眼覃主任才接著說,我聽說這幾人中有肖總的親戚。
修文問,最近銷售情況如何?
錢總說,一盒茶葉都沒賣出去。
修文扭頭頭看了眼覃主任。
覃主任說,我可以去查一下,看到底有沒有肖總的親戚。
修文這才問,現在銷售人員的工資大約是多少?
錢總說平均6000元,但預算是平均5000元。
修文對這個工資差異本身沒太大意見,但突破預算也毫無銷售業績,的確說不過去。
但修文也清楚,在中國,不犯錯降工資,等於是轟員工走。
於是說,平白無故地不能就這麼降人工資吧?
錢總說,我們可以改變銷售人員的薪資模式,比如改為底薪加提成,1000元/月底薪,然後按季度提成。
修文知道在深圳沒錢會很難過,但也不好立刻駁錢總的麵子,於是再次望向覃主任。
覃主任當然很清楚修文當時的處境,於是說1000元/月在深圳生活會很艱難,光住宿費用就很高。
修文想了想說,要不,公司統一再租一套房給大家住,中午統一提供免費午餐,這樣是不是就可以維持基本生活了?然後按銷售300斤茶葉倒算一下,完成任務的話,提成到每月人均5000元的水平,如何?
錢總肯定沒意見,但覃主任說不懂業務,不方便表態。
修文一想也是,就讓錢總先給出書麵方案,到時再跟肖總溝通一下。
錢總出去後,修文說,如果這麼長時間一盒都沒賣出去,是該給他們點壓力了。不過,萬一他們都跑了怎麼辦?
覃主任說,要不,在培訓中觀察一下,如果悟性好的就重點培養一下,否則,願意走就走吧。
修文點點頭說,也隻能如此了。
正說著,修文的手機響了,又一個陌生電話,上海的。
修文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
對方自稱是法官,希望見修文一麵。
修文說我在深圳。
對方遲疑了一下說,往返機票我們出,如何?
修文說,算了,我訂明天的機票過去,我到後聯係你。對了,方便透露一下什麼事嗎?
對方沉默了片刻說,神仙打架,我們沒法判。
修文沒太明白其中含義,掛斷電話後問覃主任。
覃主任想了想說,上海那邊估計那位高官出麵說話了,就是不知咱們這邊誰發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