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軒是王府中除了清平苑最大的院落,前頭是書房和練武場,後頭是起居室,因齊湛和齊老王爺一樣,身邊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整個院落顯得格外冷清,來來往往的不是小廝,就是王府的府衛,倒是駱文州,因是齊湛的貼身護衛,時常會住在抱廈中。
小六子是齊湛用的最順心的小廝,即便他身邊的小廝有四五個,但論貼心知趣,非小六子莫屬。一般王府中都配有太監公公伺候,但鎮北王並非宗室,所以王府中沒有配給太監。齊王妃身邊倒是有個和公公,是先太後所賜,蓋因齊王妃的母親是先皇一母同胞的姐姐大長公主永淳公主,永淳公主與駙馬在齊王妃十歲那年便雙雙去世,連帶著永淳公主身邊的十幾個忠仆也一起去了,彼時先皇也還在,對這個外甥女尤為寵愛,齊王妃出嫁時,先皇親自挑選了隨侍之人,光是陪嫁的丫鬟婆子就有一百來個。
因少時喪父又喪母,齊王妃大多時候住在宮裏,與先太後的感情十分親厚,和公公便是那時賜下的。
和公公是個心思玲瓏的妙人,齊湛小時候寡言少語,他的心思都要靠猜,就是吃飯想給他夾個菜,哪道是他喜歡的,都用猜的,別說身邊伺候的人了,齊王妃對兒子的沉默寡言也是頭疼。偏和公公總能通曉這位小世子的想法,跟人精似的,於是乎齊湛幾乎是和公公伺候大的,隻是如今和公公年歲大了,想繼續伺候也不行了,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齊王妃便特意在王府中辟了個院落,恩準其在王府頤養天年。和公公退下後,收了個義子,便是小六子,小六子是和公公手把手教出來的,之後他就到了齊湛身邊伺候。
無涯軒的院落門口,小六子早已等著,看到齊湛後就迎了上去。
“爺,您回來了。”
小六子今年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長的十分討喜,五官清秀,明明並不胖,偏有種福娃娃的感覺,他挺喜歡笑的,一笑臉頰上就有兩隻很深的酒窩。
“羊奶拿來了嗎?”齊湛單手抱娃,抬腳就往自己的屋子走。
小六子先一步跑到門口,打起簾子道:“煙雲姐姐已經送來了,正溫著。”
齊湛嗯了一聲,穩穩地抱著娃坐到了床榻上,吩咐道:“去拿玉箸過來。”
小六子取了一雙過來,將其中一支遞給齊湛。
齊湛用玉箸醮了溫好的羊奶,塞進小娃娃的嘴裏,這娃真是被繁星給養刁了,回王府後吃什麼都不痛快,約莫也是餓了,不情願地一小口一小口吮著。
“爺,小皇子還是和您親,就您喂他才肯吃。”
齊湛冷哼道:”是真餓了,沒辦法了。“
他哪裏會不知道這小子的脾氣,是不到萬一絕不委屈自己的性子,誰給他委屈受,他就梗著脖子漲紅了臉哭,誰的臉麵都不會給。
回來這幾日,不管是奶娘的奶,還是小米糊糊,統統不吃,寧願餓得嚎啕大哭,也不讓人往嘴裏塞那些玩意,實在餓得受不了才肯吃一些,後來雲嬤嬤說有些小嬰兒喜歡喝羊奶,齊湛便去找了兩頭剛產崽的母羊,結果這小子還是不肯吃,把一群人折騰得人仰馬翻,哭得人耳朵疼,說來也怪,就是這樣飽一頓饑一頓的,這還沒滿月的娃兒竟然一點頭疼腦熱都沒有,精力還特別充沛,時不時能哭鬧得人想用腦袋撞牆。
齊湛最後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不由想起那日夜裏,那女人用食指止住他哭聲的舉動,便依樣畫葫蘆用醮了羊奶的食指堵了他的嘴,他立時就不哭了,吮吸得特別起勁兒。
不過也就開始的一小會兒,稍頃,他就又不吃了,一臉嫌棄,仿佛吃的東西是髒的,臭的。這下齊湛瞧出名堂了,原來這臭小子的哭鬧完全是因為喂他的人不對。
那怎麼辦?總不能將人請來吧,他倒是想過,但用什麼理由呢?人家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憑何理由上王府來帶孩子,且那丫頭明顯不想和他或者王府攀交情。
想到此,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情頓時不好了。
懷裏的娃兒依舊一臉委屈的吮吸著玉箸上的羊奶,活似吃的是什麼毒藥。
齊湛見狀,不由一把無名火在胸口燃燒,冷著臉對他道:”別想了,她不喜歡你!”
雖說他才出生不久,可還是感受到了深深的惡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然後吐奶了,吐了齊湛一身。
小六子冷汗潺潺地看著齊湛變臉,想要伸手接過孩子,給齊湛清洗清洗,卻見齊湛將娃給舉到了麵前,也不管這奶娃娃能不能聽懂,臉對臉的凶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倔什麼,丟不丟人!嗯?”抓著娃搖晃兩下,“丟不丟人!?嗯?你說啊?”
小皇子:“……”
小六子:”……“
**
入夜時分,月光灑落在皇宮那金燦燦的琉璃瓦上,令巍峨的宮殿更顯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