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皮發麻之外,繁星腦子裏也是一團亂。
宣王是皇後膝下養大的,時常進宮請安無可厚非,可這個時辰,瑞王怎麼也會來,時間還掐得那麼準,難道是特意來看她的?
上官明瑜這個蠢貨不會將獵場的事兒告訴他了吧。
少頃,小太監便引著宣王趙曄,瑞王趙旭進來了。
繁星刻意將頭低下,由紅鸞和紅櫻扶著,朝他們行禮。
宣王頓了一下,微微有些詫異,還是身旁的小太監提醒了才知道她是誰。
“世子妃免禮吧!”
林皇後道:“曄兒,今日如何會這麼早進宮?往日你都是初五來的呀。”
宣王身量很高,偏瘦,雖也相貌堂堂,但比之瑞王稍遜,戴著一頂絲纓珠冠,身上是剪裁的十分得體米色葛紗袍,姿態閑雅,他恭敬朝皇後行了禮後道:“兒臣是聽小順子說,母後昨夜咳嗽不止,特來瞧瞧,母親現在如何了,可還是咳得厲害。”
他眉眼裏的擔心不像是作假的,皇後聽了也很寬慰。
“你有心了,不過這點小事怎麼就傳到你那兒去,本宮這咳嗽也是痼疾了,昨個夜裏貪涼多喝了一杯冷酒才犯的,不過服了藥已好了很多了。”
“母後這夜裏愛喝冷酒的毛病也該改改了,身邊宮女怎麼也不勸著,憑白受了罪。可讓太醫來瞧過,這春日夜間涼寒,別又春寒入體,到了秋日母後又要受那份罪了。”
林皇後的體寒毛病已不是什麼秘密,若不是如此,她也不會生不出孩子。
繁星聽著兩人母慈子孝的一來一往,倒也有趣,但在聽到小順子三個字時心中就是一凜。
小順子此人她可是如雷貫耳啊。
當然不是她見過,而是原身的記憶裏有。
這小順子是林皇後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專幹跑腿的事兒,經常往來宮中和宣王府,因做事細心嘴甜,宣王很是欣賞他,後來就將他調去了宣王府隨侍,也算是忠仆仁主的典範。
但是作為擁有原身記憶的繁星卻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知曉,小順子是趙旭的人,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臥底啊。
可憐宣王到死都蒙在鼓裏,毫不知情,待到瑞王登基為敵,小順子就不是小順子,是順公公,總管大太監。
想到此,她腦袋壓得更低了,她怕自己藏不住,露了端倪讓瑞王瞧見。
那頭宣王和皇後還在說話,家長裏短皆有,瑞王就顯得有些多餘了。
皇後作為眾皇子的嫡母,皇子過來請安也找不出什麼錯,隻不過梅貴妃和皇後多有齟齬,兩看生厭,連帶著皇後對瑞王也不甚喜歡,所以瑞王每月也就來昭陽宮請安三次,走個過場,雖今日不是規定的日子,但來了,作為嫡母,總要問詢兩句,真的就兩句。
一句是他怎麼也來了。
瑞王這人無論說話還是行走都是彬彬有禮不卑不亢的,有禮的答道是進宮見元璽帝詢問南方馬場養馬和運送馬匹北上的事情,路上碰著了宣王,想著前一段時間他因受傷沒來請安,今日便補上。
無懈可擊的回答。
這第二句就顯得很寡淡了,皇後聽他提到受傷的事,就不閑不淡的問了傷勢如何了?
聊完便再也沒有了。
但是繁星知道,瑞王此來肯定是有其它意圖的,他既見過元璽帝,那就代表他肯定知道齊湛和她今日是要進宮謝恩的,尤其是她必會來皇後這裏,他這不是特意來又是什麼。
皇後也像是故意的,隻顧著和宣王說話,將瑞王徹底晾在了一邊。
瑞王坐下後,自飲著茶,他身上總有一種親和力,整個人都是暖洋洋的存在。他今日穿著石青直地的納紗藍褂罩著深一些的寶藍葛紗袍,繡滿了紫色的蟒,腰間束著禦絲帶,顯得十分挺拔俊秀,旁邊伺候的小宮女們都會時不時用眼睛偷瞧他。
他卻似是不知,依舊低著頭,用修長的指拈著茶蓋,撥弄茶湯裏的茶葉。
這就苦了繁星了,此時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隻盼著這尊煞神能趕緊走,一邊默念,一邊將頭壓得更低,倏地,她突然覺得頭皮一陣刺痛,直覺告訴她,有人正用十分銳利的視線掃著她。
她不敢抬頭,隻能繼續低著,並暗罵宣王和皇後這對話嘮母子,怎麼那麼能說,一點沒有考慮過她這個活人。
因她自始至終都低著頭,宣王就認為她與外頭的傳言的一樣,是個膽小的,對她沒什麼興趣。
所幸,一旁的嬤嬤提醒了林皇後,殿堂裏還有一個齊世子妃在。
林皇後這才停了話,笑著道:“你們兩個來的也是唐突,看,都嚇著人家了,明琅丫頭,坐著說話吧。”
繁星頂著頭麵早站累,能坐下最好不過,坐下後繼續裝著她的膽小如鼠,不敢瞧人,偏她是來見皇後,皇後肯定有話要對她說,若老低著頭回話,極為不敬,身旁的紅鸞已經不止一次暗地拉扯她的衣服提醒她了。她隻好咬咬牙,豁出去了。
瑞王要是當真懷疑她,那就懷疑好了,獵場一事,除了上官明瑜的話,根本沒其他證據可以證明是她,就算東窗事發了,她也可以咬死不承認,反正齊湛說了,出了事全都推給他,他自有辦法解決。
想罷,聽著皇後的絮叨,她微微抬了頭。
這一露臉,便讓宣王和瑞王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