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含玉今夜道的都是尋常姑娘絕不敢說出口的話,問的也都是尋常姑娘便是心中想到都已覺羞愧難當的問題。
她不覺自己說的問的有任何不妥,卻是一而再地讓喬越心跳加速眼瞼直跳。
她這會兒問的這個問題就讓喬越難以回答。
她已在他心中占據著最為重要的位置,對於她的問題,他自然是願意,但他於她心中的位置……
“阮阮,我隻怕你後悔。”喬越語氣沉重。
他可以為她義無反顧,可她卻是不一樣的。
她連喜歡之意都不知是什麼,又怎會明白與一個男人生兒育女意味著什麼。
倘若以後她明白了,她是否會後悔她如今做過的決定?
誰人也不知道答案。
但他卻很明白,他不能欺她單純懵懂而替她做下會讓她後悔的決定。
不是“在下”,而是“我”,溫含玉想想覺得自己似乎這是第一次聽到喬越在她麵前以“我”自稱。
嗯,比“在下”聽起來順耳多了。
“為什麼我會後悔?”溫含玉不解。
“因為……”喬越微微低下頭,艱難啟齒道,“在下並非阮阮的良人。”
溫含玉皺了皺眉。
良人?
她知道這個詞,書中有寫過,太爺爺也有說過。
良人就是合適自己的人,能和自己一直往下走,走一輩子的那個人,就像喬陌是夏良語的良人,夏良語也是喬陌的良人一樣。
不過,“你怎麼知道你不是我的良人?”
“在下……”
“說我。”溫含玉不悅地打斷他。
“?”
“你不要總是左一個‘在下’右一個‘在下’的,說‘我’,‘我’字順耳。”溫含玉聲音微沉,不容拒絕。
喬越微怔了怔,卻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沉默。
他不知當如何回答。
“我不會後悔。”溫含玉盯著喬越,微沉的語氣裏帶著的是堅定。
她從來沒有做過後悔的事情,從前不會,如今不會,以後也不會。
“我覺得阿越你很好啊。”比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要好,比喬陌好,比連城好,她為什麼要後悔?
不是柔情蜜話,喬越卻覺自己的心從未有過的……甜。
曾經的他從不缺少稱讚,但這是他聽過的最讓他覺得欣喜若狂的誇讚。
可,“我隻是個殘廢……”
“我說過我會讓你站起來,會讓你比從前更強。”溫含玉忽地又是不悅,臉色說變就變,“你這是忘記我說過的話了?”
在這長寧縣裏就有能讓他盡快恢複的寶貝。
對,她怎麼把這最重要的事給忘了?
想到此事,溫含玉根本不聽喬越回答,站起身拿過放在旁的風燈就走,隻撂下簡單的話道:“我還有事,你自己先回府衙吧。”
“阮阮——”
喬越卻是什麼都未及問,她便已快步消失在了黑暗裏。
“……”
他碗裏還剩下半碗餃子,他怔怔地“看著”溫含玉消失的方向許久,直到他狂跳的心平靜下來,他才轉回頭來,從碗裏夾起一個餃子蘸了蘸醬汁,繼續把餃子吃完。
他沒有去追去阻攔溫含玉,因為他知道他追不上也攔不住。
他也沒有浪費碗裏已經變涼的餃子,因為這是她為他點的。
就在這時,有人到了攤上來,就在喬越對麵坐下身,一邊對正在擀麵皮的大嬸道:“給我來一碗餃子。”
“好嘞!”大嬸好客地問道,“姑娘要什麼餡兒的餃子啊?”
隻見那姑娘看著喬越,道:“他吃的是什麼餡兒,我就要什麼餡兒。”
大嬸看看那姑娘又看看喬越,好奇地又問道:“二位認識哪?”
不然這一姑娘家怎麼會一來就要點和人小夥子一樣餡兒的餃子?
姑娘未說話,隻抬眸看了多話的大嬸一眼,那眼神如這冬夜的寒風,冷得駭人,嚇得大嬸趕忙閉了嘴,什麼都不敢再問,隻道:“這位客人吃的餃子是白菜豬肉餡兒的,我這就去給姑娘下一碗一樣的。”
姑娘的目光重新落到喬越身上,看他靜靜地吃著在這寒夜裏正一點點冷掉的餃子。
他安靜且吃得文雅,好似根本不知道他對麵坐著人且正在盯著他看。
薛清婉不信他不知道她就坐在他對麵。
可他為何還是一副頭都沒有抬起過的平靜模樣?
薛清婉眼神微冷,忍不住先打破了這一安靜,隻聽她沉聲道:“你倒是不怕死,竟到這長寧縣來。”
喬越似是聽不見她說話一般,頭也不抬,一言不發,隻又慢慢地從大碗裏再夾起一個餃子。
“你以為你能做得了什麼?”喬越的聽而不聞讓薛清婉倏地皺起了眉,眼神更冷,聲音更沉,嘲諷道,“就算你將整個太醫署都搬到這兒來,你以為憑他們就能救得了這長寧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