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元洲開口道:“白穀兄,小弟以為兄長會對衛所進行大刀闊斧之改革,沒想到兄長竟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按照小弟的本意,直接殺一儆百,將首腦拿下,家產充公,我等就不必為將來幾年的糧餉發愁了,那可是幾隻大大的肥羊啊,小弟現下還是覺得可惜了啊!”語氣中充滿了遺憾。
崔、謝二人也一臉不解之色,他二人實與莊元洲一樣的想法。因為他們知道孫傳庭手中並無多少糧餉,來時聖上也言明,朝廷無錢下撥,陝西本地稅賦可以讓其截留使用。但陝西天災人禍不斷,每年的稅賦實在少的可憐,對於要做一番大事的孫傳庭來講,就是杯水車薪,本想此次孫傳庭拿衛所開刀,就是看準了衛所眾官有錢有糧且沒有武力支撐,沒想到會議的結果竟是如此。
孫傳庭大笑道:“三位賢弟,你當我不想烹豬宰羊且為樂嗎?哈哈哈!某不想不教而誅,更不想師出無名,如果某直接下令抄家滅族,那樣倒是痛快了,可難免留下話柄,會讓有心人借此大做文章!雖然聖上已經說了讓某放手施為,會無條件信任與我,但我還是盡量讓聖上不因我之事與朝臣爭執。此次乃欲擒故縱之計,某斷定,有人肯定不甘心,狗急跳牆在所難免,某現在就是等其發難之際,一網成擒!到時其數代積累的家產方能為我所用,有了足夠的糧餉,某才能在陝西放手施為,也會極大震懾屑小之輩!”
莊元洲幾人聞聽後皆是滿臉敬佩之色,孫傳庭繼續道:“某已密奏聖上,將整頓衛所之策略詳細呈報,相信以聖上之深謀遠慮,自會安排妥當。現下之事就是募兵,明日起,你們幾人分頭帶人下到三衛,在當地募兵,都司會派員協助,記住,一定要嚴格挑選,此次所募之兵,將是我等平定陝西之柱石,某要將其打造成天下一等的精兵,待平定陝西後還要為聖上征討其餘不服,早日安定我大明之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幾人拱手應諾,當即散去各自分頭忙碌。
朱由檢正在軍器監與畢懋康、茅元儀二人商討工匠管理,火藥配方以及改良火器等諸多問題。
孫傳庭離京赴任之後不久,茅元儀與畢懋康先後抵達京師,朱由檢親見二人,交談甚歡。畢、茅二人被皇帝待臣下溫和寬厚的態度以及遠見卓識所折服,自是心甘情願為朝廷繼續效力。
朱由檢遂下旨畢懋康以工部尚書銜署軍器監事,茅元儀以兵部員外郎一職暫入軍器監協助畢懋康,以後另有任用。
畢懋康的門人,侄子皆是生員身份,幾人涉獵甚廣,對火器也頗有研究。朱由檢與他們每人國子監監生身份,入軍器監協助工作。
畢懋康年已六旬,自南京兵部右侍郎的職位致仕後,一直在家潛心著書,但對於流賊以及建州女真的動向十分關注,曾上書皇帝,請求大力推廣火器的使用,並言“克敵製勝唯火器耳”,但崇禎正為國庫枯竭,流賊難治之事攪得焦頭爛額,所以根本無暇顧及他。朱振卿穿越之前,自是對這位明末火器專家推崇備至,因為他發明了當時那個世界的第一支燧發槍,能使火器在雨雪天氣使用,並極大減少了發射流程和時間。來到大明後,朱由檢首先想到的就是畢懋康這個火器奇才,遂下旨起複他。
畢懋康接到聖旨之後,不顧六旬高齡,簡單收拾行裝,帶著門人張繼孟,侄子畢登輔、畢登翰隨前去宣旨並護衛其來京的錦衣衛啟程往京師而來。
自老家徽州歙縣動身後,錦衣衛護衛謹遵聖意,並不急於趕路,每天隻走幾十裏,遇城鎮就歇息,所以用了近兩月時間才來到京師,比遠在福建的茅元儀來的還晚。
朱由檢深知大明火器製作粗劣的根本原因,就在於製作火器的工匠們地位待遇及其地下,從自己前世讀過的穿越類小說中描述所知,如此重要崗位的工匠及其家眷,過的是豬狗不如的日子。雖不至於到賣子賣女的地步,但衣食無著就是他們的日常。
並且一旦成為工匠,後代皆為工匠,不得科舉,甚至種田都不行。
朝廷每月發放給工匠們本就微薄的收入,還要被上麵層層克扣,最後到手能有五成就不錯了。為了維持生計,工匠們隻能偷偷接私活。某些豪門大戶要打造什麼兵器甲仗,就會找到軍器監的工匠,因為他們的手藝高超,鍛造的兵器質量非常優良。
但這種私活並不是每天都有,雖然每次得到的薪酬不少,但平均計算下來,一家人甚至溫飽都維持不了。所以他囑咐二人上任後要親自探查匠戶們的生活狀況。
畢懋康、茅元儀二人赴任後,自是明裏暗裏查探一番,結果讓一直生活在上層社會的二人震驚不已。匠戶們集中居住北城肮髒破爛的胡同裏,天氣已經逐漸轉涼,但在胡同裏玩耍的孩童大多都是赤著腳,衣不蔽體。大多數人的住宅都是黃泥茅草簡單搭就,走訪的幾戶人家每天隻吃兩頓,主食都是野菜摻雜麩皮麥糠製成的窩頭,用來就飯的菜大都是醃菜,極少見油腥,很多匠戶才三十多歲,但因長期缺少營養,看上去蒼老的像五十餘歲的老人,按此時的人均壽命來算,五十餘歲基本已一隻腳邁入黃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