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早上辰時許,京師北麵的德勝門外,一隻風塵仆仆的馬隊正在向著京城勻速奔來,官道上的行人商販紛紛避讓到路旁。
在距離城門處還有幾裏的時候,前排帶隊的遊擊高揚起一隻手臂,馬隊慢慢將馬速降低,直到全部改為碎步前行的狀態,並於半刻鍾之後在城門外一裏之地停了下來。
城牆上守衛的京營士卒雖然早就接到了通傳,知道來者是陝西官軍,但為了預防不可測之事的發生,還是在上官的指揮下將火炮和弓弩對準了城下這一小股馬隊。
將坐騎勒停之後,遊擊陳前下馬後前去與等候在城門處的兵部官員接洽,一身大紅官服上落滿灰塵的孫傳庭,坐在馬上仰頭望著德勝門巍峨高大的城門樓,心下不禁感慨萬千。
崇禎八年自己奉詔陛見時的一幕重又浮現在了眼前,聖上站在殿外親迎自己的場景已經永遠刻在了他的腦海之中,這種君王對臣子的罕有恩榮給了他巨大的勇氣和信心,鼓舞著他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的奇跡。
正在孫傳庭心中慨歎之時,一群身著各色袍服的官員從幽深的城門洞中出來後迎向了孫傳庭。
為首一人看上去約莫四旬左右,頭戴烏紗,身著大紅官袍,雙手微扶著腰腰間的玉帶,白麵長髯、麵帶微笑、風度極佳,讓人第一眼看到便不由自主的生出親切感來,此人正是兵部尚書楊嗣昌。
落後他半個身位的也是一名身著紅袍的官員,高鼻深目,麵上不苟言笑,這人就是為了給方文騰挪地方,被朱由檢從蘇州知府位上調到京師任職的禮部右侍郎黃忠宇,其餘身穿青綠色官服的中低級官員跟隨在了二人身後。
孫傳庭見狀迅即翻身下馬,雙手扶正烏紗帽,跳下馬來的孫誌安趕緊用手給自家老爺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孫傳庭邁開大步向著來人迎了上去。
對麵這群人雖然孫傳庭一個都不認識,但從為首之人胸前的錦雞補服上看,來人是朝廷的正二品大員,再從對方的儀容姿態上推斷,此人一定是在朝堂中風評甚佳的兵部尚書楊嗣昌。
“可是孫中丞當麵?嗣昌奉旨前來迎接中丞返京。秦地至此數千裏之遙,中丞為國事奔波操勞確是辛苦,嗣昌有禮了!”
兩人在相距幾步的距離停住後,楊嗣昌率先含笑拱手施禮道。
雖然兩人品級相同,但孫傳庭威名赫赫,兩年多來為大明立下了滔天之功,被皇帝欽賜東閣大學士的職銜,無論從哪方麵來講都要比楊嗣昌要強出不少,但世家大族出身地楊嗣昌也有著自己的驕傲,為了避免對著比自己年輕不少的孫傳庭自稱下官的尷尬,他便搶先采用了稱名施禮的方式。
“臣孫傳庭謝過聖上厚愛!有勞文弱兄相迎至此,傳庭愧不敢當!傳庭久仰文弱兄身具經緯之大名,惜始終緣鏗一麵!今日終於得償所願,心下自是不勝歡喜!今後於朝堂之上還望文弱兄多多指教為盼!”
孫傳庭同樣笑著拱手回禮道。
他雖然性格直爽倔強,但也不是毫無官場經驗的新丁,麵對著謙遜和善的兵部尚書,他並未擺出一副居功自傲、高人一等的姿態,而是放低身段,以年齡上的差別論起了交情。
“聽聞有傳言說孫白穀為人嚴厲冷峻、剛愎自傲,但見到後卻毫無此般跡象。若換做朝中其他人等立下如許大功,早就是一副雙目朝天的模樣了,看來傳言不可盡信啊!不知以後相處起來是何等情形。”
楊嗣昌心思電轉之間,麵上卻始終帶著溫和的笑容:“白穀之讚嗣昌受之有愧啊!聖上慧眼如炬,能於萬眾之中識得白穀這等大才,方使岌岌可危之局得以徹底扭轉,白穀之才嗣昌不如也!來來來,我來引見一下,此位乃禮部右侍郎黃翰之,亦是奉旨一同前來迎接白穀凱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