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忍忍,很快就好了”

話語間,南宮玥已經取出荷包中的銀針,一針一針,專注刺入了傷口附近的肌肉。

這幾針不僅有麻痹痛楚的功效,還暫時止住了鮮血湧出。

自始至終,蕭奕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要不是嘴唇因為失血白得有些泛青,而原本如黑曜石般的瞳孔黯淡無光的話,說不定誰都不會以為受傷的是他。

這最痛苦的一關已然熬過,剩下的便是小事了南宮玥如釋重負地想道。她仔細替蕭奕檢查了傷口是否留有異物,然後輕手輕腳地為他上藥包紮。

“這幾日切記好好休息,不要勞累,不要亂動,不要吃辛辣的食物我再給你開張方子,一定要每天喝”南宮玥細細地給了蕭奕一條又一條的注意事項,而蕭奕的嘴角卻越揚越高,看那樣子,他好像不是受傷,而是到了什麼天大的好事。

南宮玥無奈地瞥了他一眼,心想還是要給他的貼身小廝寫張條子才行。

最後,南宮玥來到了流霜縣主原玉怡的麵前。

原玉怡右臉上的傷痕一直從耳際劃到嘴角,傷口已經是皮肉橫翻,血肉模糊,猙獰得很。

此刻,她的右臉因為傷口而微微腫脹,整張臉看起來扭曲怪異極了。

原玉怡疼得俏臉發白,眼眶一片濕潤,卻不敢讓淚珠落下以致落到傷口中。她身旁的貼身丫鬟時不時為她擦著眼角的淚花。

蔣逸希與原玉怡相熟多年,一直牽著她的手,不時出聲安慰著:“怡妹妹,沒事的。宮中太醫醫術高明,一定可以治好你的。”說著,蔣逸希看了南宮玥一眼,很想問她原玉怡的傷勢究竟如何,卻又不怕結果不好,刺激到原玉怡。

在這個朝代,一個女子的臉毀了,幾乎等於一生都毀了。就算流霜縣主的母親是雲城長公主,恐怕她也很難找到一樁理想的婚事。

“流霜縣主,”南宮玥柔聲對原玉怡說道,“可否容我幫你處理傷口”

原玉怡沒有說話,隻是嚶嚶地小泣著。她的貼身丫鬟又為她拭了拭淚,有些為難地看了看蔣逸希。

蔣逸希忙勸道:“怡姐兒,這裏沒有太醫,就讓搖光縣主先為你看看吧。搖光縣主的醫術也甚為高明。”

原玉怡看了南宮玥一眼,也依稀記得母親提起過這位搖光縣主因為治好了五皇子的急病,所以才得了皇帝的青眼,被封為縣主。

她又遲疑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

南宮玥細細地觀察著她的傷口,心中已經有了治療的方案。她用白布沾了點水,輕柔地給她清洗傷口。

白布才觸及傷口,原玉怡的身子就猛烈地顫動了一下。

“縣主請忍耐一下。”南宮玥軟聲安撫。

等南宮玥仔細清洗過流霜縣主的傷口,又給她敷了點藥粉後,卻沒有像對其他人一樣立刻包紮起傷口。

蔣逸希意識到南宮玥的做法不同於以往,目光閃了閃,但畢竟相信南宮玥的醫術,沒有說什麼。

“縣主,”南宮玥把藥粉包了一些給原玉怡,然後說道,“因為這裏實在是藥物有限,所以現在我隻好暫時先這麼處理等回到王都,我一定登門為縣主處理傷口,縣主且放心,一定不會留下什麼痕跡的。還請縣主回府後,勿食用辛辣的食物,明日再敷上一次藥粉。”

而原玉怡卻像是一句也沒聽到似的,一味地低聲啜泣著,沒有一點回應。

南宮玥也不在意,女子的臉何其重要,這位流霜縣主的心情,她也可以理解。反正,等自己治好了這位縣主的傷,她自然就會信了。

其他的姑娘也或多或少受了些輕傷,她們自然不可能讓魏大樹來看傷口,於是南宮玥在替原玉恰處理好臉上的傷口後,便一一為她們簡單的清洗了傷口,又上了藥。至於其他的,隻等回王都找太醫來診治了。

這時,天色已經晦暗下來。

廳中的眾人經過這幾個時辰的折騰,都是疲憊不堪,卻是沒有一個提出要去廂房休息。每一個人都是恨不得早點離開這裏,永世不要再來。

梁增處理好別院的事宜,又回到了花廳。南宮穆也隨梁增一起回來了,想著這別院遭了大難,南宮穆便幫著梁增安頓了別院幸存的下人。

“殿下”梁增對著韓淩賦稟告道,“院外的馬車已準備妥當,殿下可要即刻啟程返回王都”

聞言,眾人都是眼睛一亮,他們終於可以回王都了

他們其實早就想趕快回王都去,可是一來,別院外麵的情況不明,若是還有流匪逃竄,這時候出去,豈不是羊入虎口二來,他們原本乘坐的馬車,早就被那些流匪損毀,這才不得不在此耐心等候梁增的安排。

韓淩賦自然是忙不迭應了下來,眾人走出這花廳,院子裏的屍體已經都處理掉了,箭矢和破損的武器也都被清掃一空,若不是這殘缺了門板的正門和地上的斑斑血漬在提醒他們之前發生的一切,他們幾乎要以為那隻是一場噩夢了

前鋒營安排的馬車就停在了垂花門外,雖然沒有先前眾人自己的豪華精致,但也算是極為舒適了,足足備了七輛,但自然別想一人一輛馬車了。

這貴女公子們且要三四人合乘一輛馬車,那隨行的丫鬟們,自然隻能各看各命了,運氣好的,還能坐車轅,運氣不好的,那就隻能步行了。

這回王都的路上,眾人回想今日的發生的一切,都是唏噓不已,感慨自己總算是死裏逃生。

其中,最鬱悶的當屬明月郡主曲葭月了,她組織了這次郊遊,誰知出門沒看黃曆,先是來了一場傾盆大雨,最後居然還來了一群流匪,差點性命不保最讓她煩心的還是原玉怡臉上的傷,如果無礙倒也罷,一旦有事,以雲城長公主不講理的性格,一定會遷怒自己

回程的路分外漫長等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到了東城門外,還是憑借梁增的禦賜金牌,城門這才緩緩打開。

進了城後,梁增又火速安排了幾輛小些的馬車,南宮玥和南宮琤跟同車的韓綺霞告別後,上了新的馬車。梁增又特意派了六名前鋒營的士兵護送他們回府,南宮穆自然是謝過,心裏記下了這份情。

這一次,馬車一路直到南宮府的大門口才停了下來,姐妹倆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看著南宮府大門上的牌匾,隻覺得恍如隔世。

門房見兩位姑娘的馬車隨二老爺一起回來了,立刻使人去內院稟報老夫人、大夫人她們,另一邊又派人去通知外院大管家。

南宮府裏頓時亂成了一鍋粥,各院都被驚動了。

大管家很快就出來了,與南宮穆和南宮玥等一一行禮。

“多謝各位一路相送”南宮穆雙手作揖,謝過前鋒營將士們,“各位還有軍務在身,在下就不強留了。”

大管家立刻給他們塞了封紅,那些將士沒有推辭,爽快地笑納了,並與南宮穆回禮,他們對南宮穆的印象還不湊,本以為這些文人都是自命清高,沒想到這位南宮大人為人還挺好相處的,為人也熱心,倒是值得結交。

那些將士告辭後,便策馬回去複命。

之後,南宮穆去了外院書房見南宮秦,而南宮玥和南宮琤則被一路迎進了府,府裏早就準備好了軟轎,抬著兩位姑娘就去了後院,才走到二門處的抄手遊廊,就見桂嬤嬤領著幾個丫鬟,安娘領著鵲兒和畫眉神色焦急地迎麵而來。

見到南宮琤和南宮玥,桂嬤嬤和安娘首先抹起了眼淚,幾個丫鬟們也都個個紅了眼。

“大姑娘”

“三姑娘”

自打她們得知一群流匪流竄到王都附近後,就個個提心吊膽,就怕兩位姑娘出個什麼意外,還好,二老爺平安地把她們都帶了回來,真是老天保佑

幾人說了一會兒話後,眾人便簇擁著南宮琤和南宮玥去了榮安堂,沒想到竟在門口遇上了南宮穆。

“爹爹,你不是去見大伯父了嗎”南宮玥不由問道。

南宮穆微微頷首,“我和你大伯父沒說上一句話,他就被陛下宣進宮去了,說是陛下傳喚文武大臣去禦書房議事。”

南宮玥和南宮琤麵麵相覷,這個時候,皇帝還宣眾臣進宮,想必就是為了這流民北上與流匪作亂之事。

三人進了榮安堂的正堂內,蘇氏、趙氏、林氏、黃氏等一幹女眷和南宮昕都焦急地等在那裏。

一見南宮琤和南宮玥進來,趙氏和林氏首先忍不住撲了過來,抱著各自的女兒直叫“我的兒”,眼圈一紅,眼淚就掉了下來。連蘇氏都是細細打量了南宮穆一番,懸了半天的心總算放下了。

“娘親,我沒事。”南宮玥連忙安撫道,“我什麼事都沒有,不信,你看”說著,她當場轉了一圈,讓林氏前前後後看了個遍。

見狀,林氏總算鬆了口氣,可是眼淚還是不住滾落,她拭了拭淚,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不止是林氏,趙氏也是兩眼垂淚,不住抽噎。她從小嬌生慣養的女兒竟遭了如此大罪,隻要一想到此,趙氏就是心如刀絞。

“娘,你別哭了。”南宮琤輕拍著趙氏的背,柔聲道,“我真沒事”說話的同時,她心中不由浮現某個高大挺拔的身形,這一次,若非是他,自己恐怕真的她不由俏臉微紅,眼中泛起漣漪。

“還說沒事,你的腳都受傷了”趙氏說著,眼淚又要掉下來,忙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娘,我隻是崴了腳而已,算得上什麼。”南宮琤忙安慰趙氏,“不像流霜縣主”說著,她突然噤聲。

趙氏還沒反應過來,倒是蘇氏心中微動,立刻問道:“琤姐兒,流霜縣主怎麼了”

南宮琤猶豫了一下,不知道當不當說,可是轉念一想,在場這麼多人,這事肯定是瞞不住,大家遲早會知道的。於是也就說了:“回祖母,流霜縣主的臉受了傷”頓了頓後,她含蓄地補充了一句,“這傷勢看來還不輕”至今,她回想起原玉怡臉上那血肉模糊的樣子,就心顫不已。若是這事發生在她身上,她怕是要活不下去了現在隻希望太醫能治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