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脈?”
白慕筱麵露好奇,有點不相信地打量著南宮玥,脫口而出道,“你真的會診脈?這怎麼可能,你看起來頂多十歲出頭吧?”
她這話說得近乎是有些無禮了,南宮琤和南宮玥都是微微皺眉,但想到她畢竟是剛剛落水,記憶又處於混亂,也都沒與她計較。
“姑娘,”碧落滿頭大汗地急忙打圓場,“玥表姑娘醫術可厲害了,聽說五皇子殿下重病之時,眾太醫束手無策,就是玥表姑娘治好了五皇子殿下的病。”
“你治好了五皇子?”白慕筱更驚訝了,又稀罕地打量了南宮玥一番。
“是啊。”南宮琤點頭又道,“你玥表姐可厲害了,讓她為你看看,姑母自然也就放心了。”
白慕筱無所謂地說道:“兩位表姐,其實我已經看過好幾位大夫了,他們都說沒事。你們看我,好好的,我看就不必麻煩玥表姐了。”
南宮玥淡淡地說道:“筱表妹,既然姑母要我為你看看,那怎麼也要診個脈才是,不然不好向姑母交待。”
“那好吧。”白慕筱伸出了手,饒有興致地說道:“那就麻煩玥表姐了。”
碧痕搬來一把杌子,南宮玥坐下後,伸手搭在白慕筱的皓腕上,細細地為她診了脈……一時間,房間內悄無聲息。
良久,南宮玥才抬起頭道:“筱表妹沒什麼大礙,隻不過有些氣虛體弱,調養一陣子就好了。”
南宮玥這話一說,房中眾人都鬆了一口氣,白慕筱更是笑著說道:“我就說我沒事吧。”
南宮玥看似隨意地瞥了白慕筱一眼,說道:“至於這記憶……”
白慕筱眨眨眼睛,似乎對於自己能不能想得起來並不在意,問道:“如何?”
南宮玥緩緩道:“外祖父曾經說過,人的大腦複雜得很,筱表妹的記憶有可能明日就會恢複,也有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恢複。”
白慕筱並沒有失望,而是擺擺手說道:“沒關係,就算想不起來,我再重新慢慢學起來就好。”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孫嬤嬤雙手合什道,“姑娘這次大難一過,必定否極泰來。等姑娘好了,奴婢就去寺院上柱香……”孫嬤嬤碟碟不休地說著,白慕筱卻始終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南宮玥一直在暗暗地觀察白慕筱,前世的這個時候,她為母守孝,一直待在府裏,整整一年沒有踏出半步,之後更是避居外祖家,等她再回到南宮府的時候,姑母已經帶著白慕筱大歸了。因而,她前世對於白家的過繼之事並不知情,隻是,還記得當時再見白慕筱時,總覺得她與從前有些不同,可又說不上來,漸漸也就淡忘了。現在想來,或許是因為她曾經失憶的關係?
“孫嬤嬤……”白慕筱打斷了孫嬤嬤,“既然玥表姐說我沒事,就麻煩嬤嬤向我娘稟報一聲吧。”
孫嬤嬤向白慕筱連連點頭道:“姑娘說的是,老奴這就向夫人稟報去。”說罷,她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待孫嬤嬤走後,白慕筱笑眯眯地說著:“琤表姐,玥表姐,你們陪我說說話吧……能和我說說南宮家的事嗎?”
南宮琤有些心疼她失憶,自然答應了,並說道:“當然可以,南宮府就在王都東大街的……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自從我們回王都以後,你經常會過來玩……”
南宮琤的聲音婉轉悠揚,白慕筱聽得很是認真,而與此同時,南宮雲正滿臉愁容地向娘家的幾位嫂子弟妹訴苦。
“……自從相公去世後,還不到一年,連熱孝都沒過,這白家就開始欺壓我們母女,硬要給我們這一房過繼一個嗣子,說是要傳承香火。”南宮雲滿是憤憤之色,“我們又不是膝下無後,筱姐兒以後可以招贅,等有了孩子還不是姓白!說到底,他們就是貪圖這長房的家財!”
趙氏沒有說話,心裏卻無奈地想著:讓白慕筱招贅,這白家人又怎會同意才怪。哎,這大姑奶奶還是太任性了點。
南宮雲毫無所覺地繼續埋怨道:“其實啊,這白家早就家道中落了!若不是靠我的嫁妝撐著,早不知道成了什麼樣子。”說著,她眸中露出怨恨之色,“若隻是如此也就罷了!最可恨的是相公在世時,他居然用我的嫁妝去養外室。如今,他才剛沒,白家就急著過繼,不是看中了我的嫁妝又是什麼?……那孩子年紀小小如此惡毒,還沒過繼就能把我的筱姐兒推到水裏去,若是他真的過繼過來了,我們母女哪還有立足之地?”說到傷心之處,南宮雲不禁再次掩麵而泣。
南宮雲是蘇氏唯一的嫡女,更是上一代南宮家的嫡長女。白家當年承了一品侯爵,與當朝首輔的南宮家也算是門當戶對。南宮雲嫁的是白家的嫡長子,也就是世子,她出嫁時十裏紅妝,嫁妝豐厚,第一抬嫁妝剛進了白府的門,這最後一抬卻還沒抬出南宮府,至今讓人津津樂道。誰知這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隨著新朝初立,這曾經的白府,如今卻成了這般模樣!
趙氏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口中則義憤填膺地道:“大姑奶奶放心,之前我們不知道這件事情也就罷了!如今我們知道了,白家要想過繼什麼嗣子,沒有我們南宮家的同意,這事情絕對做不成!”
林氏、黃氏和顧氏也紛紛點頭附和。
南宮雲用帕子抹了抹眼淚,紅著眼睛對眾人說道:“那就麻煩嫂子和弟妹了!今日的恩情,我南宮雲銘記在心。”
“大姑奶奶,這說的是哪裏的話?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黃氏連忙趁機拉好關係,心裏打著小算盤:誰不知道南宮雲嫁妝豐厚!現在她沒了丈夫,又受族人欺淩,將來必要依靠南宮府!自己現在和她打好關係,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再說了,她來這一趟,為南宮雲又言又出力的,南宮雲怎麼也要拿出點什麼,以示感謝吧?
幾人正說著話,門外就有小丫鬟稟報道:“大夫人,老夫人和二夫人來了。”
屋內幾人麵麵相覷,她們入府之時,沒有去拜見白家老夫人尚算是情有可原,可若是白家老夫人親自上門了,卻不起身拜見,便是與禮不合了。
如此,屋內眾人紛紛起了身,南宮雲更是麵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道:“快快有情。”
不一會兒,白家老夫人周氏就在二夫人俞氏的攙扶下,不緊不慢地進了屋。
周氏頭發已花白,規規整整梳著圓髻,身上是八成新的青色暗紋萬字不到頭的織錦褙子,手裏柱著一根烏木龍頭拐杖。
俞氏一身藍色衣裙,圓臉,細眼,麵上帶著溫婉的笑容,但在看向她們的時候,眼中卻閃過一抹精光。
眾人在屋內見完禮後,又紛紛落座。
周氏自然是坐了首位,卻是二夫人俞氏第一個開口道:“親家夫人來了,怎麼都不事先打聲招呼,我也好派人出門迎接。”說到這裏,她又似笑非笑地對南宮雲道,“大嫂也是,親家夫人來了,也不派人向母親稟報一聲,害得母親剛得了消息,就匆匆趕來了,生怕失了禮數。”這俞氏說話是綿裏藏針,顯然不是什麼好對付的。
趙氏麵色不大好看,俞氏分明是在暗指她們不知禮,來了也不先去長輩處問個安,反而讓長輩親臨。這俞氏先聲奪人,好手段!
她們沒有率先發難,算是失了先機了。
不過趙氏也不是什麼軟柿子,淡定地說道:“還請親家老夫人見諒,我們幾個舅母向來把筱姐兒當自己親生的一樣,一聽說筱姐兒落水,頓時慌了神,我們家老夫人更是嚇得當場沒暈了過去。”她故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哎,這人命關天的,倒是怠慢親家老夫人了。”
俞氏一時語結,周氏這才慢悠悠地說道:“難得親家如此關愛筱姐兒,這是筱姐兒的福氣,我豈敢怪罪!”
“親家老夫人不怪罪,那我們就放心了。”趙氏忙欠了欠身道,“不過有一事,我們家老夫人想要問問,按理來講,白姑爺亡故,就算要過繼嗣子,也得知會我們南宮府一聲。白家這樣做,是不是不太符合禮法?”
周氏麵沉如水,沒有說話。
俞氏代為開口道:“親家夫人也莫怪我們白家做事不周全,我們這也是在是迫於無奈!”她故意唉聲歎氣,“大伯早逝,可膝下卻無子。百年以後,又有誰來供奉他香火呢?”
黃氏尋到機會,立刻說道:“可即便如此,也不能不提前跟我們南宮家說一聲吧?就算是要過繼,怎麼也要讓我們大姑奶奶親自選吧。哎,那孩子如今就把筱姐兒推下水了,這以後那還得了?!”
俞氏一臉淡定地和著稀泥:“筱姐兒落水那隻不過是個意外罷了,小孩子打打鬧鬧,一不小心失了分寸……那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她用帕子壓了壓嘴角,“自打去年老夫人得知筱姐兒在貴府意外落水後,就甚為心痛,多次叮囑於她,不可在湖邊玩耍!哎,筱姐兒畢竟是年紀小,太貪玩了些……”她一邊說,一邊搖頭又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