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玥一覺醒來天色已經黑了,隻覺得頭還有些漲痛,不由的揉了揉眉心。
南宮玥有些無奈,這些年來她的身子一直都很好,沒想到偶爾中個暑就變得這麼嬌氣。
“大嫂,你要喝水嗎?”
蕭霏的聲音恰在這時響起,倒是讓南宮玥一下子又清醒了幾分。
蕭霏怎麼會在這裏?
百卉趕緊上前,把她扶著坐了起來,又拿了一個大迎枕讓她靠著。
果然就蕭霏正端坐在床榻旁的圓凳上,手邊還放著一卷書,顯然她剛剛正在看書。
南宮玥聲音有些沙啞地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百卉答道:“寅時一刻。”
而蕭霏則去倒了一杯清水,遞到了南宮玥麵前,說道:“大嫂,喝水。”
南宮玥皺眉接過杯子,一口飲盡,隨後說道:“百卉,送大姑娘回去歇著。”
還沒等百卉應命,蕭霏就果斷地搖頭,說道:“不要。給大嫂侍疾是我應當做的。古人雲:……”
眼看著蕭霏又要引經論典,南宮玥狀似無意地截住了她的話,說道:“我怕我還得病上幾日,你若不去休息,明日豈不是又要讓我來管事了嗎?”
蕭霏仔細一想也有道理,猶豫了起來。
“不如這樣。”南宮玥再接再勵地哄道,“都這麼晚了,你也別回月碧居了,就歇在碧紗櫥吧,若有什麼事,我會讓百卉喚你的。”
蕭霏仔細想了想,終於妥協了,福身行禮後由畫眉領著去了碧紗櫥。
南宮玥輕呼了一口氣。
百卉問過了南宮玥的意思,命候在屋外的一個二等丫鬟去小廚房端來了粥,服侍著她用下。
睡了一覺,又用了些粥,南宮玥的精神好了一些,問起了自己睡著後的事。
百卉自然一五一十稟報了,當聽聞蕭霏的處置後,南宮玥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
單從這件事上來看,蕭霏行事更有度了,她雖然沒去小花廳看過那裏布置的整體風格如何,卻也知道黃地洋彩錦上添花暗八仙雙龍耳瓶和黃地軋道洋彩纏枝西番蓮塑五螭龍紋瓶這兩種花瓶的顏色風格類似,可以相互替代一下。
隻不過,到底年紀還小……
這件事不止是換一個花瓶的問題。
這雙龍耳瓶雖然隻是破了一個口子,並不影響實用性,但對於鎮南王府而言,破一個口子和整個砸碎了沒什麼差別,怎麼也不可能再拿出來用了。這樣的情況,庫房應該是要報了損耗,而不是就這麼隨隨便便的留在庫房裏,這本身就不合規矩。
說到規矩,南宮玥的頭更痛了,王府的內宅實在該好好整頓一下。
不過這些還是等鎮南王的壽宴後再想吧。南宮玥躺了回去,任渾身放鬆下來,不一會兒又沉沉地睡著了。
南宮玥倒也真沒這麼嬌氣,隻是中暑,第二日就好得七七八八了,但想想這是個讓蕭霏鍛煉一下的好機會,就幹脆著人吩咐了管事嬤嬤們來碧霄堂回事,並讓蕭霏去見了。
一上午平靜的過去了,蕭霏代替身子不適的南宮玥主持中饋的事也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在王府傳開了。
其他人暫且不論,蕭霏的那些庶妹們卻是有些急了。
現在王府裏形勢明朗,誰都看得出來,夫人恐怕再沒有翻身的機會,她們日後的前程唯有仰仗大嫂南宮玥,怎麼也得討好了她,不然若是他日大嫂隨便給她們定了親事,那可真是連哭都哭不出來了!難怪蕭霏自打去了一趟王都後就一直以大嫂馬首是瞻,恐怕是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蕭霏真是太狡猾了!
鎮南王的庶女們,不管是得了各自姨娘的囑咐,還是自己想明白了,當天下午就紛紛殷勤的跑來碧霄堂,口口聲聲要給大嫂侍疾,弄得南宮玥哭笑不得,恍惚間還以為自己突然就成了老太君,正在安享晚年。
就在南宮玥忙裏偷閑養病的時候,三輛黑漆平頂的馬車停在了駱越城的方宅門口。
“老太爺來了!老太爺來了!”門房忙吩咐一個婆子去傳話,婆子應聲後,急匆匆地去了。
門房則大開雙花墨漆大門,殷勤地迎接那三輛馬車入府。
馬車在二門處停下,有數人先後從三輛馬車下來,男女老少,皆而有之,其中為首的是一個年近六旬的老者,穿了一件蒼鬆磐石暗紋的錦袍,身形略顯矮胖,頭發已經花白,老眼昏花,此人正是方家三房的老太爺方繼廉。
一行人等還沒全下馬車,就聽二門的另一邊傳來一陣淩亂急促的腳步聲,方三老爺方承令帶著方三夫人、方世磊等人往二門的方向過來了,然後向來者躬身行禮:“見過父親,母親!”
“阿令,無需多禮。”方三老太爺方繼廉滿意地看著這個庶長子,這是他第一個兒子,自小也是他教導著長大的,情分自然是不一般。
這時,方繼廉右手邊的一個中年婦人清了清嗓子道:“老太爺,現在日頭大,大家都別忙著說話了,我們先進去再敘舊也不遲。”
那中年婦人容貌秀美,身形苗條,皮膚白皙潤澤,穿了一件銀紅色對襟暗妝花褙子,頭發整整齊齊地梳了個圓髻,插了一支赤金鑲蜜蠟水滴簪,看來容光煥發,讓人一眼無法判斷她的年齡,隻能從她說話時眼角、嘴角那細細的紋路透露了她真實的年齡。
方承令忙附和道:“姨娘說的是。”
這個美貌的中年婦人正是方承令的生母牛姨娘,若非方承令一語道破她的身份,恐怕這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才是方三太夫人呢。
方三夫人的嘴角僵了一瞬,但很快就恢複正常,若無其事地笑著。公公家裏這嫡不嫡、庶不庶的狀況也不是今日才開始的。偏偏牛姨娘是丈夫的生母,牛姨娘得勢,對自家也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想著,方三夫人飛快地朝公公的左手邊瞥了一眼,那裏站著一個身形微胖的婦人,乃是方繼廉的原配嫡妻楚氏,方三夫人的正經婆母。楚氏看來五十餘歲,頭發已經花白,穿了一件石青色纏枝刻絲褙子,襯得皮膚有些蠟黃。
此刻,楚氏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眼角微微下垂,看也沒看牛姨娘一眼,似乎對於對方的喧賓奪主全不在意。
而楚氏身旁站著一個三十出頭的錦袍男子,正是方六老爺方承勇,平凡的國字臉上習慣地堆滿了笑意,唯唯諾諾地應道:“三哥,那我們趕緊進去吧。”
不隻是楚氏母子,在場的其他方家人也對牛姨娘那副儼然女主人的作派毫無異議,或者說是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