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心神不寧地回了定遠將軍府,心中波濤洶湧,怎麼也平靜不下來。她雖然性子軟和,但不是傻子,當然明白南宮玥在暗示什麼。
可是……
即便是她有這個心,弟妹也一定不會同意的,甚至於老爺恐怕也不會站在她這邊吧……
王氏的手下意識地揉著帕子,但若是她無所為,那嘉姐兒這輩子可就是徹底毀了。嘉姐兒可是她唯一的骨血啊。
馬車在她那種複雜的心思中駛進了定遠將軍府,在二門前停下。
丫鬟見王氏還在恍神,小聲地提醒了一句:“大夫人,府裏到了。”
王氏這才緩過神來,卻聽外麵一片喧嘩聲,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王氏不由得微微蹙眉,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大夫人。”
王氏院子裏的一個管事嬤嬤疾步過來相迎。
“張嬤嬤,這是怎麼回事?”王氏眉頭皺得更緊,隻見二門附近圍了不少奴婢,甚至連幾個外院的小廝都站在二門外往裏麵探頭探腦的……這真是成何體統!
一看到王氏回來了,那些小廝一哄而散,可是二門後仍舊聚著一層層的丫鬟婆子,一陣陣古怪的悶哼聲若有似無地傳來。
張嬤嬤朝二門看了一眼,小聲道:“大夫人,二夫人院子裏伺候的兩個丫鬟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花瓶,說是二夫人的陪嫁物,二夫人為此大發雷霆,叫了婆子杖責那兩個丫鬟各三十大板。”
王氏目光一凜,不過是打碎一個花瓶,何至於興師動眾,弄得闔府都戰戰兢兢的,莫不是還有什麼別的事?
張嬤嬤看了看四周,聲音壓得更低了:“大夫人,大少爺才得沒幾天的那個六品軍職又沒了,如今府裏的下人都在猜測二夫人這是在……”遷怒。
王氏不由得握了握拳。
她還記得前幾日大少爺得了那個差事的時候,二弟妹闔府大賞,又邀請了一眾親友前來慶祝。這才短短幾日,怎麼就丟了呢,莫非……
王氏赫然想起,當日世子妃不快的離府而去,莫非是世子妃讓人擼了大少爺的差事?
王氏的心中隱隱湧起了一絲痛快。
她當然知道大少爺這個差事是怎麼來的,她當然也是會不甘心的,如今這樣才好!
她垂眸不語,帶著張嬤嬤和丫鬟進了二門。
走近了,那種棍子打在皮肉上的聲音就更清晰了,那舉著棍子行刑的婆子一邊打,一邊還數著數:“……二十三,二十四……”
一聲又一聲,一下又一下,就像是敲打了王氏的心頭……
讓她的心越發煩躁。
王氏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裏。
偏偏天不從人願——
一個身穿丁香色葫蘆葦的妝花褙子的嬤嬤快步朝王氏走了過來,隨意地福了福,然後道:“大夫人,二夫人命奴婢請您過去正堂說話。”嬤嬤的眼中透著一絲倨傲,分明就沒有把王氏放在眼裏。
王氏下意識地抬眼朝十幾丈外正對著二門的正堂看去,不知何時,那些圍觀的奴婢都後退到了兩邊,一個個交頭接耳地往她這邊看來,而正堂門口的青石板地麵上,兩個丫鬟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裏,褲子被拉下,臀部被打得一片青腫。
兩個婆子數到三十後,收起了棍子,跟著就把那兩個領罰的丫鬟給拖下去了。
王氏直愣愣地看著正堂,雖然以現在的距離她根本就看不到盧氏的表情,可是她眼前卻仿佛浮現出了盧氏那輕慢到近乎於輕蔑的眼神。
那嬤嬤見王氏沒有動彈,笑吟吟地把話又重複了一遍。
王氏應了一聲,就隨那嬤嬤去了正堂。
穿了一件寶藍色十樣錦的妝花褙子的盧氏正端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手中捧著一個白底藍邊纏枝茶盅,輕啜了一口杯中的熱茶,直至王氏走到近前,盧氏這才慢悠悠地放下茶盅,欠了欠身道:“大嫂。”
王氏不欲與她多言,也沒坐下,直接道:“二弟妹找我來可是有什麼事?”
自己這好大嫂事到如今,還想在自己麵前裝傻?!盧氏麵目一冷,氣得一口氣梗在了胸口,也懶得裝模作樣了,陰陽怪氣地說道:“大嫂要去鎮南王府怎麼也不與我說一聲?”她心裏冷笑:王氏莫不是以為自己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王氏半垂眼簾,默不作聲。
盧氏見王氏不說話,心裏的火苗蹭蹭蹭地往上冒,不客氣地冷嘲熱諷道:“大嫂,就算你討好了世子妃也沒用,世子妃管不了我們周家的家務事!”說著,她不由想起了那一日南宮玥對她的輕蔑與侮辱,羞惱萬分,她在定遠將軍府風光了近二十年,還沒有人敢這麼羞辱過她。盧氏的語氣越來越冷,聲音裏幾乎要掉出冰渣子來。
不但如此,世子妃竟然還公報私仇,借機擼了青哥兒的差事!
簡直就是牝雞司晨!
王氏的拳頭不禁握緊,渾身緊繃得如拉緊的弓弦。
盧氏自然注意到王氏的變化,冷笑著說道:“大嫂,我已經跟老爺說了,為了府裏姑娘們的名聲,也唯有把嘉姐兒送廟裏去了。”
她才不會讓周柔嘉如願嫁進鎮南王府,來日壓她女兒一頭!
既然周柔嘉不識相,不願當滕妾,那就去廟裏好好待著吧!
“二弟妹!”這一下,王氏再也按捺不住,難以置信地瞪著盧氏,臉上血色全無,“你說什麼!?”
盧氏的心裏暢快極了,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故作憐憫地說道:“大嫂,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府裏有三個姑娘,總不能讓惠姐兒和謹姐兒也為了嘉姐兒壞了名聲吧。我知道大嫂你一時怕是想不明白,但大嫂你靜下心細細想想就知道這個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