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所擬的封號自然是吉利祥和為主,皇帝掃了一眼,禦筆一揮,圈出了三個。

再交由大學士擬旨,次日劉公公就親上三位皇子府上宣旨。

皇子們皆封為郡王,以便日後太子登基後可以加封施恩。

大皇子封號為誠,二皇子封號為順,而三皇子……

“……封皇三子韓淩賦為郡王,封號‘恭’,其嫡妻崔氏為恭郡王妃,欽此!”

“兒臣(臣媳)謝父皇恩典。”

三皇子府中的正堂內,韓淩賦與崔燕燕雙雙行叩拜大禮。

韓淩賦雙手高舉,從劉公公的手中接過了明黃色的聖旨,這才站了起來,並示意身邊的小勉子給劉公公塞了一個荷包,笑得溫文爾雅,“辛苦劉公公跑這一趟。”

“恭郡王多禮了。”

劉公公樂嗬嗬地收下,看了一眼正由丫鬟攙扶著站起來的崔燕燕,說道:“郡王妃的臉色看起來不好……”

崔燕燕吃力地起身,勉強笑笑說道:“多謝公公關心。”

她的臉色很蒼白,帶著一種大病的臘黃,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有氣無力。哪怕穿著全套的皇子妃頭麵,也絲毫不見雍容貴氣,就如同一朵已過了花期的鮮花一樣,正在慢慢枯萎。

劉公公還記得前不久,內務府曾來稟說三皇子妃……不,現在應該稱為恭郡王妃了,說是恭郡王妃有了身孕。當時皇帝還是很高興的,到如今,皇孫唯有一人,乃順郡王妃所出,皇帝自然也想自家兒孫滿堂。

劉公公想皇帝之所想,不由提點道:“郡王妃若是身子不適,還是趕緊去叫個太醫來瞧瞧吧。”點到為止,也沒再多說什麼,便笑著說道,“那咱家就先告辭了。”

直到劉公公出了門,韓淩賦的表情才冷了下來,不屑地看著手中的聖旨。

恭郡王?

父皇這是在告誡自己要恭順,不要對皇位有不切實際的想法吧。

哼!

韓淩賦不禁冷笑,心想:父皇從來都隻關心五皇弟,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區區一個恭郡王就想把他給打發了……憑什麼?!

韓淩賦掩去了眼中的忿忿不平,親自把聖旨供奉了起來。

下人盡皆跪伏在地,高喊:“恭賀王爺。”

韓淩賦是下令闔府大賞,引來下人們又是一陣稱頌。

隨後,韓淩賦很是體貼地來到崔燕燕的跟前,說道:“本王陪王妃回去休息吧。”

崔燕燕蒼白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溫婉的笑容,“多謝殿……多謝王爺。”

“你我夫妻,有何言謝的。”

韓淩賦溫和地攙扶著崔燕燕往內院走去,麵上溫柔體貼,但心裏卻有些心不在焉。

近日來,韓淩賦為了寬皇帝的心,表麵上是遠離了朝堂,但他從韓淩朝那裏聽聞,昨日南疆的蕭奕送上了一封請功折子,要為傅雲鶴請功,皇帝喜出望外,顯然不日就會有封賞。

屆時,自己必要去好生恭賀一番才是!

還有筱兒,還得趕緊為她請封側妃。

雖說筱兒對這種身外物並不在意,可郡王側妃好歹是上了玉牒的,也是有誥命的。隻是委屈了筱兒,待日後他定會再給她更好的。

韓淩賦一路都漫不經心,自然沒有注意到原本走在他身側的崔燕燕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漸漸落後了,而且臉色還越來越蒼白,額頭上布滿了汗液,就連嫣紅的唇脂都蓋不住毫無血色的嘴唇。

“王妃!”

突然,青琳發出一聲尖利的叫喊著。

韓淩賦微微皺了下眉,扭頭去看,就見崔燕燕在離他三五步開外的地方,此時的她正捂著小腹,五官痛苦地皺攏了起來,一滴滴的鮮血從她的裙下流下,染了一地……

韓淩賦下意識地走過去兩步。

崔燕燕向他伸出了手,吃力地發出聲音:“……殿下……”隨後,她的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鮮血從她的身下暈開,染在了石青板的地麵上,鮮紅得刺眼。

“王妃!”

青琳聲嘶力竭地大喊著,慌忙地向周圍的婆子們喊道:“快、快請太醫!”

新晉的恭郡王府裏一片大亂。

韓淩賦默默地注視著崔燕燕身下的那灘血,神色有些晦暗莫名。

這是他早就料想中的結果,也是他一手促成的結果,然而,當親眼目睹這一幕,眼睜睜地瞧著他的骨肉這樣悄悄“離去”,還是有種莫名的心痛縈繞心頭。

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隨後又緩緩放開。

罷了罷了,都怪這孩子,來得太不是時機了。

他還有筱兒腹中的孩子,那個孩子才是他的一切。

韓淩賦看著婆子們把崔燕燕抬上軟轎,抬回了正院,他不由地又低下了頭,注視著地上的那攤血漬……

太醫匆匆而來,崔燕燕痛得撕心裂肺,一盆盆血水從房裏抬出來。

這一日,新晉的恭郡王府仿佛籠罩在一團揮之不去的烏雲之中。

距離正院最遠的星輝院裏,白慕筱悠然自得地品著茶,崔燕燕見紅乃是大事,哪怕她再懶得去管正院的事,依然免不了傳入耳中。

“……側妃,奴婢去打聽過了,正院裏足足捧出了五六盆的血水,太醫和穩婆都被叫去了,不過依奴婢看啊,那孩子定是……”保不住了!

白慕筱倚在窗邊,漫不經心地聽碧落稟告著。

碧落的小臉上掩不住的興奮,心道:一旦王妃腹中的孩子沒了,那等自家主子誕下麟兒,就會是王爺唯一的兒子,皇上的親孫,說不定皇上一高興,就直接封了小主子為世子……

白慕筱將手中的茶盅放在一邊的案幾上,表情仍是那麼怡然自得,目光看著窗外隨風而動的殘菊,在秋風中,曾經嬌豔綻放的花瓣已經枯萎了大半,很快就要徹底凋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