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

院子裏,一灰一白兩頭鷹正在嬉戲玩耍,一會兒停在枝頭互相啄著羽毛,一會兒又在天空盤旋嬉戲。

寒羽還是一頭剛剛展翅的雛鷹,當然飛不過小灰,小灰隻要隨便一個振翅,就可以輕鬆地追上寒羽,它顯然是在故意讓著寒羽,兩頭鷹一時遠,又一時近。

南宮玥裹著鬥篷懶洋洋地倚在窗邊的美人榻上,巴掌小臉還是有些蒼白。

看著窗外的小灰和寒羽,她的心情就明快開朗不少,笑道:“沒想到寒羽這麼快就學會飛了……”南宮玥腦海中不由得浮現起當初寒羽剛被撿到時的樣子,小小的一團,就跟小灰小時候一樣。

一旁,坐在一把小杌子上的蕭奕捧著一個青瓷大碗呼呼地對著碗口吹著,然後笑了:“臭丫頭,藥可以喝了!”

他把手中盛了大半碗褐色藥汁的青瓷碗遞到了南宮玥的手裏,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喝完,又熟練地給她嘴裏塞了顆糖。

“簌簌……”

小灰拍著翅膀飛了過來,準確地停在了窗檻上,歪著腦袋看著用鬥篷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南宮玥,仿佛在問,你沒事吧?

南宮玥對著它淺淺地一笑。

這時,一陣挑簾聲響起,穿了一件青藍色褙子的百卉快步進了內室,走到二人麵前,屈膝稟道:“世子爺,世子妃,朱管家派人來傳話說,人抓到了!”

內室中,靜了一靜,隻聽窗外的寒羽發出稚嫩的鷹啼,展翅飛了過來,在小灰的身旁落下了。

蕭奕眸中閃過一道精光,淡淡道:“讓朱興把她帶下去。”

他這句話聽著再尋常不過,每個字聽似都沒什麼異常,但是,無論是南宮玥,還是百卉,都心知肚明,蕭奕的這句話隻是表麵的意思罷了。

這“顧姑娘”能被派到百越執行這樣重要的任務,顯然受過嚴苛的訓練,不可能的輕易交代出一切。不過,朱興在軍中多年,自有手段撬開一個人的嘴。

蕭奕的嘴角勾出一個抹似笑非笑。

“是,世子爺。”百卉恭聲應道,跟著就利索地退下了,很快,內室中就隻剩下了一串串珠鏈晃蕩的聲音。

從頭到尾,倚在美人榻上的南宮玥一句話也沒有說,由著蕭奕處置。

“臭丫頭,”蕭奕看向南宮玥,正色道,“你該回榻上休息了。”

她重病未愈,不能勞累,更不能吹風,但是從昨日起就一直昏昏沉沉的睡在床上,也委實把他的臭丫頭悶壞了,所以適才他才同意趁著喝藥的一會兒工夫,把她抱到美人榻放放風,也呼吸些新鮮空氣。

南宮玥點了點頭,隻覺得一股倦意又上來了,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

瞧著她小小的身子縮在鬥篷裏看來如此嬌小、柔弱,蕭奕心中一顫,絲絲憐惜蔓延開來,交織成一張大網。

他站起身來,輕鬆地將南宮玥自美人榻上抱起,放到了內室另一頭的床榻上,替她解下鬥篷,又扶著她躺下,蓋好錦被……

每一個動作都做得如此認真、小心,仿佛他是在處理軍國大事似的。

南宮玥好似一個嬌貴的搪瓷娃娃般由著他擺弄,她當然抗議過,可是蕭奕不理會,還戲言地問她是不是不滿意“奕兒”的服侍?

他說得戲謔,但是南宮玥卻感受到了他心底的自責,阿奕是在責怪他自己沒照顧好她吧?

於是,南宮玥就由著他了。

這才短短一日,這位金貴的世子爺已經把“奕兒”這個角色扮得像模像樣了。

想著,南宮玥的烏黑的眸子中就盛滿了盈盈笑意,越來越濃,一眨不眨地看著替她掖著被角的蕭奕。

她不求榮華富貴,隻願她們相濡以沫,攜手到老。

蕭奕在俯身在她額頭親了一記,輕聲說:“臭丫頭,快睡吧!我會陪著你的……”

他會陪著他的,永遠,永遠……

停在窗檻上的小灰好奇地看著兩個主人,然後又轉頭看了看身旁的寒羽,想也不想地在寒羽的額心上輕啄了一下。

可憐的寒羽發出委屈的叫聲,一臉疑惑地看著小灰,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它拍了拍翅膀,往空中飛走了……

小灰直覺地振翅追了過去,等蕭奕循聲看來時,便隻見兩鷹的背影,他疑惑地聳了聳肩,沒有放在心中,而南宮玥已經閉上了眼睛。

夜漸漸地深了,唯有夜空中的銀月和繁星徹夜不眠。

直到雞鳴聲響起,破曉的第一道光芒照亮了東邊的天空,從南疆到遙遠的王都都是亦然……

早朝後,詠陽大長公主就隨著皇帝一起來了鳳鸞宮。

此刻,鳳鸞宮服侍的人大都被遣退了,隻留下了幾個皇後的親信在裏頭侍候著。

坐在下首的一把圈椅上的詠陽抿了口茶,放下茶盅後,關心地問道:“皇後,小五最近怎麼樣了?身子可好些了?”

皇後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道:“本宮在此替小五謝過皇姑母關心,小五的精神好多了,如今平時也能稍稍讀上會兒書,比之前好多了。”

眼看著韓淩樊漸漸地恢複了過來,壓在皇後心頭的巨石總算是放下了些許。

詠陽撫了撫衣袖後,又問道:“皇後,小五是否還在服用奎琅獻上的五和膏?”

皇後想到了什麼,表情有些不自然,應了一聲。

與皇後隔案而坐的皇帝眸中閃過一道異芒,卻沒有說什麼。

詠陽皺了皺眉,沉聲道:“皇上,皇後,恕我直言,百越人素來陰險狡詐,口腹蜜劍。”詠陽年輕的時候,曾是南疆軍麾下一員將領,也與百越交過數次手,百越的品性卑劣,詭計多端,反水之事亦沒有少作……“依我之見,皇上、皇後還是別過於輕信於他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