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一身狼狽的盧嬤嬤被王超元和一個護衛帶到了蕭奕和南宮玥跟前,“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她因為咬舌隻能用管子灌流食而清瘦了一大圈,眼下有著一片深深的陰影,顯然這些日子應該都是日夜輾轉難眠。

蕭奕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頓了一瞬,然後使了一個手勢,那護衛就取下了塞在盧嬤嬤口中的紗布團。

對上盧嬤嬤那雙渾濁不清的老眼,蕭奕深邃的眼眸泛著幽暗冷峻的光芒,嘴角掛著一抹似笑非笑。可是南宮玥從他繃直的脊背已經能感受到他內心的沉鬱,便淡淡地出聲道:“盧嬤嬤,你信不信,就算你咬舌一百次,我也替你接回去?”

王超元目光冰冷地盯著盧嬤嬤,哪裏需要勞世子妃出手,他們是絕對不會給這盧嬤嬤咬舌的機會的!

“奴……奴婢不敢。”盧嬤嬤口齒不清地說道。

她恭敬地給蕭奕和南宮玥磕頭:“奴婢……見過……世子爺,世子妃。”

“盧嬤嬤,你已經不是王府的奴婢了。”蕭奕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衣袖道,“我可受不起。”

盧嬤嬤麵色僵了一瞬,忙道:“奴婢承蒙……先王妃……恩德,不敢忘。”

蕭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卻是冰冷,單刀直入道:“原來你不忘恩德的方式,就是毒害我母妃!”

盧嬤嬤圓潤的身子劇烈地一顫,重重地磕頭道:“世子爺……何出此言?!奴婢冤枉啊!……還請世子爺明鑒啊!”說著,她又磕了一下頭,一下又一下,沒幾下就磕得額頭一片青紫,看來可憐兮兮的。

蕭奕挑了挑眉頭,“你若是清白,問心無愧,又何必要咬舌自盡?”

“世子爺!”盧嬤嬤抬起磕得青紫的臉,老淚縱橫地說道,“奴婢是……誤會了,以為是被……歹人所擄……”

看來這個盧嬤嬤是不見黃河心不死,嘴硬得狠了。南宮玥眼中閃過一抹冷芒,就見一道銀光自盧嬤嬤的脖頸旁擦過,然後錚的一聲釘在了門檻上。

而盧嬤嬤的脖子上赫然多了一道血線,下一瞬,豔紅的鮮血自傷口中溢出,沿著她鬆弛的皮膚滑落……

盧嬤嬤隻覺得脖子涼颼颼的,渾身動彈不得,直愣愣地看著前方的蕭奕,對方一雙瀲灩的桃花眼熠熠生輝,含笑地把玩著手中的一把飛刀,銀色的刀身上映著她狼狽不堪的樣子,如同一個瘋婦般……

剛才,隻要那把飛刀的刀刃再深一毫,自己的脖頸上就不止是這小小的傷口了。

她驟然意識到雖然對方的外表看似一個紈絝的二世祖,可是就如同那越毒的毒蛇體表的花紋就越絢爛一般,蕭奕可是在戰場上令人聞之喪膽的殺神!

盧嬤嬤咬牙道:“一日為奴,終身為奴,世子爺……若非要殺奴婢,奴婢無……”

她的話被再次被打斷,又是一道銀色的刀光閃過,然後,她脖頸的另一邊多了一條血痕。

“世……”

這一次,她才吐出一個字,脖頸上便出現了第三條血線……

盧嬤嬤隻覺得脖頸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她不怕死,所以可以毅然咬舌自盡,卻不想原來她沒有自己想得那般不怕死,原來這種一次又一次地處於生死一線的感覺是那麼可怕……

忽然,蕭奕手上玩刀的動作停了下來,嚇得盧嬤嬤反射性地瞳孔一縮。

但是蕭奕的飛刀沒有出手,他直直地看著她,目光犀利得仿佛直透她的心底,聲音更冷:“我不想再聽一句廢話,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你若真是無辜,為何要悄悄把藥渣倒在後花園的一棵廣玉蘭下?!你可要本世子把半夏叫來和你對質,再把那些藥渣拿來?!”

半夏?!盧嬤嬤雙目一瞠,隱約記得先王妃院子裏曾有過一個叫半夏的三等丫鬟,因為犯了事,被自己發賣了……如今細細回想起來,這半夏被發賣的時間委實有幾分微妙,難道說……

盧嬤嬤差點沒癱軟下去,後背濕了大半。

她咬了咬牙,整個人卑微地跪伏在地上,艱難地說道:“奴婢認罪!是奴婢被人收買,收了銀子,所以在先王妃的藥裏動了手腳,想讓先王妃一屍兩命……”

蕭奕不置可否,全身散發出一種冰冷的氣息,似笑非笑地說道:“哦?原來是被人收買的啊……”

盧嬤嬤低垂著頭,眼珠咕嚕嚕地轉著,嘴巴微動,可是話還沒出口,就聽一個清脆的女音在前方響起,不疾不徐——

“盧嬤嬤,有時候,我不得不佩服你們百越人的耐心!”

南宮玥這輕描淡寫地的一句話,仿佛平地一聲旱雷起,炸得盧嬤嬤耳朵轟轟作響。

盧嬤嬤雙目一瞠,臉上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震驚,緊接著,她垂下眼簾,語氣不解地說道:“世子妃,奴婢……奴婢是安家的家生子,怎麼會是百越人呢……”

南宮玥慢慢彎起了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其實,這不過隻是她與蕭奕的一個猜測。

以他們目前所得到的線索來看,安家的崛起很有可能是有百越在背後扶持,而盧嬤嬤成為先王妃乳娘的過程也相當可疑。

這讓南宮玥不禁猜測,盧嬤嬤根本就是百越人,是百越通過安家,滲透進南疆各大家族的探子之一!

盧嬤嬤掩飾的很好,可她那一瞬間的表情還是漏了餡。

南宮玥拂了拂衣袖,話鋒一轉,問道:“盧嬤嬤,你為何會在嶂南?”

嶂南是位於南疆西南邊境的一片蠻荒之地,是南疆用以流放囚犯、讓囚犯服役開荒的地方,荒涼而艱苦,除了土生土長的百姓外,這裏最多的基本隻有三種人,邊防軍、被流放的囚犯以及囚犯們的親眷。而去年為了開懇荒地和修建邊城,蕭奕直接下令,把牢裏那些還夠不上流放標準的囚犯也一同發配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