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一直拖到午後才結束。
而早就閉門謝客多日的南宮家,還沒來得及打聽結果,就先迎來了一名嬌客——南宮琤的夫婿裴元辰,此刻他正和南宮晟一起在南宮穆的書房裏說話,他們所說自然都是圍著舞弊一案。
書房裏地氣氛有些凝重。
“嶽父一向清正,泄題一說,根本就是子虛烏有,”裴元辰正色道,“此事一定還有回旋的可能!”
與裴元辰隔案而坐的南宮穆卻是苦笑著歎息,他可沒法像裴元辰這麼樂觀,南宮晟亦然。
裴元辰也是聰明人,立刻有所察覺,試探地問道:“二叔父,大舅兄,此事背後可是還有什麼內情?”
南宮穆和南宮晟對視了一眼,然後由南宮穆道:“元辰,此事牽扯太大,”語氣中透著濃濃的無奈,“我知道你最近在聯絡朝臣準備上奏,你的這份心意,南宮家記下了,但是你切不可心急,這件事必須暫時緩一緩……還是先以靜製動,再看看,若事情還有轉圜的機會,你再設法幫著推一把,否則,不要連建安伯府都栽進去了……”
此事若還有轉圜的機會,裴元辰推一把,是迎合聖意。可若是皇上打算用南宮家來平息爭端,而裴元辰興師動眾的話,那皇上怕是以為南宮家在結黨營私,聚眾脅迫聖駕,弄不好,還會連累建安伯府。
聽南宮穆說得如此嚴重,裴元辰不由若有所思。
南宮府是文臣,建安伯府卻是勳貴,勳貴走的是蒙蔭入仕,與科舉之事本來沒什麼關聯……若說有什麼事會把文臣和勳貴都卷進去,那還真是屈指可數,比如說奪嫡……
想著,裴元辰麵色微變,想到三位郡王的事,想到立太子的事一波三折……
此事確實需要謹慎處理才行。
“二叔父,侄婿明白了。”裴元辰鄭重地應諾。
南宮穆臉上露出一絲欣慰,心道:幸而侄女找了一個好女婿。
南宮晟也是嘴角微勾,站起身來,慎重其事地抱拳道:“元辰,大妹妹就拜托你了!”
照顧妻子本來就是他的本分,裴元辰正要應下,外頭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夾雜著氣喘籲籲的喊叫聲:“二老爺……錦……錦衣衛來了……錦衣衛又來了!”
書房裏的三個男子皆是麵色一凝,出了門,但見一個小廝正步履匆匆地跑來,那小廝一邊行禮,一邊焦急地稟道:“二老爺,大少爺,錦衣衛來了,已經在府外包圍起來,說是要搜查。”
話音還未落下,便見不遠處一隊錦衣衛健步流星地朝這邊走來,為首的正是陸淮寧。
陸淮寧大步走到近前,客氣地對著南宮穆抱拳:“南宮穆大人,在下奉皇命前來搜查,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是禍躲不過,南宮穆心裏歎息,事到如今,南宮府不過是這片驚濤駭浪中的一隻小船,也不知道會飄蕩到哪裏去,一個不慎,一陣巨浪打來,就會整個覆滅。
陸淮寧又看向了裴元辰,道:“裴世子,皇上有命,暫封南宮府,裴世子還是請回吧。”
裴元辰猶豫了一下,如今的形勢看來對南宮家極為不利,還是趕緊回去與父親商議一下,若真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好歹總得把女眷們救下來。
想到這裏,他向南宮穆和南宮晟行了一個長揖,然後就在一個錦衣衛的帶領下離開了南宮府。
對於南宮家而言,這一波風暴才剛剛開始,現在充其量還隻能算是陰雲密布,狂風大作而已……
王都各府的一雙雙眼睛都暗暗地注視著南宮府這邊的動靜,或是觀望,或是擔憂,或是驚疑,或是幸災樂禍,又或是不懷好意。
半個時辰後,陸淮寧又帶著一幹錦衣衛浩浩蕩蕩地離去,再次進宮,去禦書房向皇帝複命。
皇帝聽陸淮寧稟了兩句,就麵沉如水地揮手讓他退下了,禦書房中隻剩下了皇帝和服侍在一旁的劉公公。
皇帝再也繃不住了臉,無奈地歎了口氣。
都說皇帝是天子,是天下之主,可是誰又能知道身為皇帝的無奈……
皇帝心裏其實並不信南宮秦膽敢在恩科徇私舞弊,他也是想保住南宮府的!
南宮家是士林之首,本是他為小五選好的輔政之臣,南宮盺又是小五的伴讀,與小五朝夕相處,兩人情同手足。皇帝可以想像若無意外,將來等小五順利登基後,小五和南宮昕一定可以傳出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話,流芳後世……
可是現在,局勢卻走到了這一步,南宮家岌岌可危……
南宮家若是真的出了事,如今遠在南疆的鎮南王世子妃南宮玥會作何想法?
鎮南王府一直是皇帝心頭的一個疙瘩,本來南宮玥嫁入鎮南王府,有南宮家在王都為緩衝,鎮南王府做事難免顧忌一二……
偏偏這些個舉子們卻一鬧再鬧,弄得現在朝堂上下也隨之動蕩,事情已經鬧得太大了,到了皇帝想壓也壓不下去的境地。
想著,皇帝的眼神陰鬱,揉了揉糾結的眉心,感覺額頭隱隱作痛。
科舉乃是為國擇取人才,對那些文人學子而言,也是改變他們命運的機會,是否一朝青雲直上就在此一舉,因此舞弊是他們不可觸碰的逆鱗。這次舞弊之事若是不能平息,不能給天下人一個交代,那就要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到最後,動搖民心,影響朝政。
後果不堪設想!
如今局麵越來越僵,如果自己再不控製的話,對大裕而言,將會是一場滔天大禍,動搖國本。
要想壓下朝堂和學子們心頭的憤懣與不平,他也隻能斷士割腕——
唯有犧牲南宮一族!
雖然委實可惜了,可是他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