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慮再三,江一帆下午沒上班。去書畫街轉了一圈,買了一方端硯,端硯上刻了一隻活靈活現的小猴子,讓他無端想起她惡作劇時的樣子。心想著,她定然喜歡。
他挑了合心意的禮物,迫不及待地回到蘭亭居。打開屋門,家裏空無一人。名小樓不在一樓她慣常待的畫室裏。
有些失望地把硯台放在桌子上,脫了外套上了樓。
去二樓廚房接水的時候,發現名小樓居然在露台上。露台石桌上擺了一隻紅泥小爐,底下燒著通紅的炭火,上邊架一天青色的酒壺。紅泥小爐旁邊放著一碟蠶豆,一碟花生米。
名小樓披了一件藕荷色滾了白色毛邊的綢緞披風,拿炭鉗撥了撥爐火,手虛罩在爐子旁,暖手。
這一番做派看上去倒有點兒文人詩情畫意的意思了。
聽到廚房有響動,名小樓回過頭來,看是他,笑了笑,不在意地提起酒壺往自己的汝窯瓷杯裏注了酒,頃刻間,酒杯上升騰起幾絲白色的熱汽。
“請我喝一杯?”他從櫥子裏拿出配套的酒杯,推開玻璃門,走出去,跟她對坐。
名小樓沒有矯情,舉起酒壺幫他斟了一杯,酒香撲鼻。應是珍藏多年的佳釀。
“謝謝你。”他端起來,碰了一下她放在桌子上的酒杯。
“一杯酒而已,不至於。”名小樓搖了搖頭,抿了一口酒杯裏的酒,又揀了一顆蠶豆扔進嘴裏,緩解嘴裏的辛辣。
“不單是一杯酒,還有我們公司的事兒。”江一帆也喝了一口,烈酒入喉,從喉嚨到胃裏有一股火辣辣地灼熱感。
“你說那事兒啊,我算是把你媽媽跟你舅舅得罪慘了,估計未來我在你家日子沒那麼好混了。你媽不得恨死我啊。”名小樓心有餘悸地喝了一口酒,壓驚。
“為什麼幫我?”江一帆看著她的眼睛問。
“不算幫,自救而已。雖然我不是學霸,在你眼裏跟個文盲差不多但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道理多少還是懂的,拚著把你媽跟你舅舅拉下來我也不能因為這個事兒給我們名家招黑。很多人眼裏,提起你就繞不開我們名家。所以,江哥哥,多做點兒自我批評吧,這種事兒給你兜一次已經是極限了。”名小樓放下酒杯,說得理所當然。
“真的隻是這樣嗎?”江一帆很認真問。
“不然呢?”名小樓理直氣壯地睜大眼睛看著他反問。
“你就這麼怕我欠你人情?”江一帆微微有些惱,一口飲盡杯子裏的酒,質問道。
“江哥哥,是我幼稚還是你幼稚。你當這是武俠小說呢,欠人家一個人情就發人家一塊兒令牌,到時候令牌一拿出來,提個要求,對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給辦了。人情這個東西最不值錢了,認的時候叫人情,不認了,什麼都不是。我不怕欠人家人情,也不怕人家欠我人情。這個詞兒就不存在在我的字典上。”名小樓滿不在乎地反駁。
江一帆並不甘心答案是這個,一語不發,直直地盯著她。
“我怕您了行吧。我就這三杯酒的量,先幹為敬。這半壺酒,一碟蠶豆,權當我恭賀你渡劫成功了。你不是說欠我人情嗎,那就等喝足了,把炭火給我熄了,酒壺拿回廚房就當還人情了。”名小樓把杯子裏的酒喝幹,順手拿起來,往廚房走去。
“撒開!”名小樓的手被江一帆一把拽住。
“名小樓,你這麼避嫌,不會是怕自己愛上我吧?”江一帆並沒有放手,盯著她的眼睛問。
“江哥哥,你要覺得這麼想心裏舒坦就這麼想吧。我胳膊疼,你先放開。”名小樓的表情活像聽了一個笑話。
江一帆雖然覺得心有不甘,但是還是忍不住放了手,她說這話的時候,雖然嬉皮笑臉,但是眉心皺了一下,應該是真疼。
“不是我跟你賣慘,這胳膊你少拽為妙,以免我碰瓷兒。藝術家的胳膊,可不那麼容易協商價錢的。”名小樓說著把袖子小心挽起來,露出一條長長的紫紅色傷疤。整個胳膊露出的部分,腫脹而青紫,看上去駭人得很。
江一帆被這樣的景象給驚了一下,等回過神來,那人已經把酒杯放在廚房裏,翩然下樓去了。他盯著料理台上的酒杯,有些沒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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