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保太監鄭和緩步走進了花府的前廳。
原本,按照他通知花家的行程,他應該是明日才到花府來的。
可是他忽然決定今晚就來,不但是花府的人,連他身邊的人也覺得很出乎意料,很突然。
隻不過他要的就是這一份突然。
若是按照行程來,你的每一步都在別人的計算當中,你所看到的聽到的,全都是別人安排好了,想讓你看到的,聽到的,而對於真相,你其實一無所知。
隻有在這樣突然的情況下,你才有可能看到最真實的情況,才有可能真正接觸到事情的真相。
況且,最近外麵風聲很緊,時局不定,他不能不為自己的安全考慮。
雖然他並不在京中,但是消息卻依舊靈通,聽說最近朝中一些重臣們,因為再度出使西洋諸國的事情,聯名上疏堅決反對,認為此舉空耗國力,於國於民百無益處,應該把銀錢花到刀刃上,花在那些嗷嗷待哺的萬千災民身上,花在厲兵秣馬抵禦北元騷擾的邊軍身上。
更有甚者,有大臣直接上疏彈劾他鄭和為禍國殃民,隻為了自己的功業,不顧國家大計的大奸臣,矛頭直指向了自己。
而皇上對於這些大臣的上疏,既不準奏,也不責罰,一副模棱兩可的態度,卻令得局麵變得更加的撲朔迷離起來。
這樣的局麵下,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鄭和其實也能理解皇上的心思,那些反對的大臣們其實也全都是站在國計民生的角度,為國為民考慮,絕非出於私心而攻擊他的。
再說,法不責眾,難道那麼多反對的重臣,皇上能夠把他們全都一一責罰,全部罷免?那麼朝廷還能正常運轉嗎?畢竟,皇權雖然至高無上,可還是需要這些大臣們來各司其職,完成具體的工作的。
所以,皇上隻能暫時選擇沉默,他隻有拖住這些反對的意見,為鄭和抓緊準備再度出海贏得時間。隻要鄭和出使西洋的事情一旦成為了既成事實,反對的聲音也就自然會小很多了。
因此,深諳皇上用心的鄭和,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深居簡出,幾乎是足不出戶,一心撲在出海前的各項準備工作上,忙得是足不點地,暈頭轉向。
可是這一趟花家,他卻不能不來。
一直對於他出海之事鼎力支持的花老爺子,前端日子忽然間中了毒,接著又莫名其妙的失蹤了,生死未卜。
人還沒找到,卻又發生了花家二老爺遇刺的事情。
這一連串的事件,勢必會影響到出海之前的準備工作,畢竟,船隊的維修養護還要依仗在本地財雄勢大,人脈廣多的花家。
如果船隊的維護工作陷入了停頓,勢必會影響到再度出海的日期,一旦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冠以抗旨的罪名,那可不是兒戲。這令得本就已經背負著巨大壓力的鄭和,更是感覺如芒刺在背,坐立難安。
所以他一定要到花家來這一趟,就算解決不了什麼實質性的問題,至少也要向花家,向那些支持他再度出海遠航的人們表明一個態度,傳達一個信息,他鄭和與他們是心連著心的。
花無錯低著頭走在前麵引路,他身材碩長,生得南方人少有的高大,站在鄭和身邊,足足高出了大半個頭。
鄭和出身於雲南,本就長得不如北方人高大,短小精幹,可是由於他舉手投足,行走之間自帶一種懾人的氣度,竟然往往會令人忽略了他的身高,絲毫也不會察覺到他站在人群中會矮上一截。
走進了前廳,鄭和轉身看了看廳門外整齊站著的一排全副武裝的衛士,感覺有些不妥,揮了揮手,那些衛士們便全都退出了前院之外。
前廳之中隻剩下了鄭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