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下重定,黃河、長江兩處水道之上的“權力幫”舊勢不僅未撤,而且還紛紛加入編製,大軍駐紮,蓋因黃河以北,唯恐金遼鐵騎南下,方才提前做這一步。
隻不過如今嶽飛連戰連捷,這些兵卒,大半皆是紛紛朝雲州、幽州支援而去,隻要收複了“燕雲十六州”,那便不需要做這般打算。
滔滔黃河,滾滾濁浪。
邊上卻見一人青衫負手,沉穩踏步而來,一頭黑白摻雜的頭發半披半束。
“爺,您是要渡河麼?”
渡口叼著節草根,乏味嚼著的老叟見來了生意,當即熱切的招呼了句,不然要不了多久,這氣一冷,渡船的肯定又少的可憐,得賺點油水,好置辦點年貨給自家孫兒。
“勞煩了!”
燕狂徒點頭走了上去。
見他兩手空空,不見行李,又非兵卒,老人家一邊撐著船,一邊嘿嘿笑道:“這位爺,你是往北投軍麼?”
燕狂徒笑了笑。“嗯!”
一提“投軍”,老頭渾然似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的:“參軍好啊,我兩個兒子就在嶽將軍帳下,估摸著入冬就能見上一眼,那時候應該就能把北邊那些韃子趕出去了吧!嘖,要我現在這皇帝真不錯,比那姓趙的可好太多了,不僅免了稅,還發錢發糧,賑災撫恤,這以前有件衣裳我們一家得輪著穿,連飯都吃不上,現在隔三差五割一兩斤肉還能解解饞!”
燕狂徒立在船頭,靜靜聽著。
等老頭砸吧著嘴巴,抽空他才插上一句:“你兩個兒子都去參軍了,家裏你可支撐的起?”
“嘿嘿,這些勝仗下來,我兒子可是讓人捎回來好些銀錢,早就夠了,而且家裏還分了幾畝薄田,這不瞅著秋收有空才出來做點營生,實在是窮怕了!”
老叟背後裹著個鬥笠,黝黑的臉上多是皺起的褶子。“過年了就把老二的媳婦也討了,到時候續個香火,就算他們死在北方,也算值當了!”
“你相信他們能贏?”
聽到老叟這番話,燕狂徒頗覺訝異。
老人豁達一笑:“這不是相不相信的事,我就一粗人,命都是撿來的,誰對我好,我就知道對誰好,那皇帝對我們好,自然就得報恩不是,不然,這些東西都被那些韃子奪了去,再好又有什麼用!”
“到了!”
著話,這船便到了岸。
燕狂徒正要拿錢,老人卻不聲不響的一搖槳,轉身又朝另一邊撐去,河水湍急,一眨眼就去了五六丈遠。
隻留下他頗為失神望著借水勢遠去地位老叟。
半晌。
這才轉身離去。
一過黃河,便能窺見戰場殘酷的一角。
各處州縣,十室九空,自當年“燕雲十六州”一丟,黃河以北多有金遼來犯,燒殺劫掠,無日無之,有的不是死了,就是跑了,要麼就是被擄走了,年初不少流民南下,大部分源自這裏。
戰事一起,能留下的,多是已經腿腳不便,或者無兒無女的孤寡老人,要麼就是從邊防退下來的傷兵。
西北邊陲俱是如此。
“駕!駕!駕!”
“嘿,那酸秀才,誰讓你過黃河的,可別亂跑……”
“快別了,趕緊往北投軍才是!”
“秀才,你還是回去好好讀書吧,哈哈!”
……
遠處塵煙激起,馬蹄聲動,一夥江湖人士瞧見燕狂徒那溫吞模樣隻把他當成了書生秀才,打趣的喊了對他吆喝了一聲。一行七人俱是腰佩樸刀,穿著特製的灑鞋,滿臉風霜,嘴唇幹裂,從另一邊奔來。
風塵仆仆的來,風塵仆仆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