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始終未發暗器。
莫非她暗器已用盡?我無暇深思,隻見妹妹已被逼仰星台,言眺持劍急追在她身後。
我實在追趕不,啞著聲音求道:“言眺,不要殺我妹妹!不要殺我妹妹!你要南劍之盟我給你南劍之盟,你要天下我給你天下!隻要你不殺我妹妹,你要我如何我都答應!”
言眺根本不向我看一眼,持劍追著妹妹了仰星台。仰星台下隻有百丈懸崖,妹妹再也無路可走。我情急之中不知哪裏生出了一股氣力,腳下如風,竟也登了仰星台,眼見離言眺隻有幾步路,卻再也來不及趕,眼睜睜看著言眺一掌拍飛了妹妹手中攢心刺,一劍刺入她心口。
我魂飛魄散,一聲怒吼,右掌朝著言眺猛拍過去,風聲呼呼,竟使出了內力。
言眺抽劍轉身,見我右掌拍到,卻一動不動。
骨骼碎裂,胸口塌陷,言眺摔落仰星台,滾到懸崖邊。
她竟不避不擋,散開了全身真氣,以血肉身軀硬捱了這一掌。
我抱起妹妹,妹妹早已氣絕身亡。我滿腔怒恨,縱身躍下仰星台,拎起言眺領口嘶聲道:“為什麼要殺我妹妹?你到底為什麼要殺她?”
言眺疼得五官扭曲,口中鮮血如泉湧出,瞬間流遍了我抓著她領口的整隻手。
絕世傷心與滿不在乎兩種截然相反的神情卻同時在她臉閃過:“我活得膩了。”
我鬆手看她跌回地,感覺自己聲音已完全沙啞:“睿琛哪裏得罪了你,你為什麼一心要她死?”
“我是在幫她,也是在幫你。”言眺似乎已感覺不到疼痛,嘴角一撇,輕蔑與厭惡升起眉間。
我看著她的眼睛,已不知道到底是她瘋了還是我瘋了。言眺,如果你不是瘋子,你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麼?言眺的黑色瞳孔漸漸散開,似乎有千言萬語卻始終不願說出,左手費力在右手衣袖裏摸索,取出一物遞向前:“你的臉,還給你。”
我不由自主伸手去接,碰到她的手,指尖忽然微微一麻。我左手斜掌拍出,身子已倒退三步。
天怒地怨兩界針!
我舉起右手,手掌毫無異色,我左手摒指疾點,封住整條手臂的穴道。
身後王祁焦灼的聲音響起道:“主公,你怎樣了?可要放箭?”
我搖一搖頭。此時早已晚了。此時縱有千軍萬馬,又有何用?
五道鮮血從言眺雪白的臉筆直流下,她定定地看著我,嘴角再度一撇,一種解脫般的輕鬆笑意在整張臉蕩漾開來,仿佛心願達成,從此了無遺憾,輕聲歎道:“你們兩個,總要死一個才好。林睿意,我實在不願再看你陷在你妹妹的泥沼裏。”往後一仰,掉下懸崖。
我如夢初醒,撲前伸手一抓,指縫間隻有絲絲冷風漏過。言眺黑色的身影如受傷的鷹隼茫茫落下,一直下墜到我看不見的幽暗虛空。
我大喝一聲:“言眺!”隻有四周山穀回蕩我的叫聲,言眺永遠地跌出塵世。
水仙池裏倒映月色,水仙池裏水仙盛放。
水麵倒映出兩張臉,相似的兩張臉,同樣一動不動。從今以後,世不會再有一張臉和我相似。
先天罡氣不能續接心脈,中庸論語無法起死回生。
武又有何用?文又有何用?
我什麼都不想再要,我隻想你睜開眼睛。
我竟讓這樣的瘋子留在你的身邊,我竟和她成為八拜之交。
水仙池裏倒映晨曦,水仙池裏花香委靡。
我情願你從來沒有長大。我情願我們從來沒有逐鹿天下。
我不需要你為我出謀劃策,爭奪天下,不需要你為我殫精竭慮,以身犯險。我隻想要你活著,活在我身邊。
水仙池麵暮色漸籠,水仙池邊寒露升起。
我不配做你的哥哥。我不配做你的哥哥。不配。
我下令永遠封鎖仰星台,永遠封鎖西庭,下令任何人今後不得再提言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