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秋之夜(1 / 2)

中秋之夜,雖是闔家團圓之夜,但鄭家的中秋夜宴,從來都隻有正房的身影。

婢女和婆子們中午剛張羅完一桌,晚上又要備上一桌,忙碌的像個被人不停鞭打的陀螺。

桌上有一小缽豬肚兒雞湯,一條小臂長的清蒸魚兒,炙烤兔鹿雙拚肉,素炒銀針,薺菜湯餅,頓頓不可少的魚凍,還有女眷喜歡的酒釀玫瑰圓。

“國公爺,咱們開席吧。”魯氏今日的胭脂抹的重了些,像是還沒喝酒就醉了。

鄭國公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他左手邊是魯氏,與魯氏打橫坐著的一位鴉色衣裳的青年,眉眼端正,氣度正派,正是五爺鄭容岸。

鄭容岸去歲剛中了三甲進士,雖說名次不高,可好歹也是個進士,魯氏如今是怎麼看他,怎麼順眼。

至於十爺鄭容尚是個病秧子,多瞧幾眼書就頭疼,整天在藥罐子裏泡著,一身的藥味,魯氏隻盼著他安安生生的娶妻生子,旁的什麼也不盼著。

十三爺鄭容禮就更別提了,還是貓嫌狗憎的年紀,魯氏都嫌他淘的慌。每每與鄭燕纖撞在一起,總要吵上幾句嘴。

鄭燕如端起酒杯,麵向眾人,笑道:“今個兒中秋家宴,女兒祝爹娘歲歲康泰。”

鄭國公喝了半口酒,歎了口氣,道:“你早些嫁出去,我便康泰了。”

鄭燕如臉上尷尬,隻好夾了筷子魚肉,不說話了。

鄭國公難得管女兒的事情,魯氏連忙也跟了一句,道:“前個溫夫人漏出意思來,相當盼著與咱們家結親呢。”

“她是看上四妹了,又不是我。”當著幾個弟弟的麵說這些,鄭燕如覺得十分難堪。

“你這叫什麼話。溫家又不是什麼小門小戶,溫夫人是替自己的嫡子議親,怎麼肯要個庶女?”

魯氏心裏已經十分惱火,但當著鄭國公和幾個兒子的麵,還是做出一副語重心長的耐心樣子。

鄭燕如不說話了,她從前就知自己容貌不美,對旁人的神色口吻十分敏感。

溫夫人對自己雖然溫和有禮,但透著疏離。

可對四娘鄭楚楚雖也隻說了幾句話,但卻是親親熱熱的。

鄭燕如不信魯氏這樣的人精,對溫夫人的態度會瞧不分明。

“罷了。娘親,大家也是難得坐下來吃個團圓飯。何必呢?”鄭容岸理所應當的站出來打圓場,對魯氏道。

鄭容岸是魯氏的心頭肉,魯氏自然肯聽他的勸,立馬就閉了口,笑著對他點點頭。

鄭容岸朝鄭燕如舉杯,眼神和煦,隻聽他道:“三姐姐,祝你早日覓得良婿。但若機緣未到,也不必焦急,一切皆有定數。”

這句話叫鄭燕如心中一暖,舉起酒杯來一飲而盡。

魯氏用帕子擦了擦壓根不存在的眼淚,對鄭國公道:“瞧他們姐弟,多好啊。”

鄭國公眼神昏花,也沒細瞧魯氏神色,隻跟著樂嗬嗬的道:“是啊,都是夫人教導有方。”

就在這其樂融融的當口,鄭容禮十分不合時宜的嗤笑了一句。

“大哥,這可是你說的。咱們日後若是分了府,她還沒嫁出去,那她可得跟著你!可別賴上我!”

鄭容禮與鄭容岸向來不睦,他覺得自己這位大哥為人十分虛偽,凡事總愛惺惺作態,所以總愛針鋒相對。

這種挑釁的話,鄭容禮時常掛在嘴邊上,也沒當回事兒,今日卻不小心戳到了鄭國公的在意之處。

“放肆!隻當我死了嗎?”鄭國公一改方才昏聵的做派,露出幾分真實的樣子來,狠狠的摔了一個酒杯,對鄭容禮道。

鄭容禮少見父親發這樣打的火,嚇得臉都白了,滿眼惶恐的看向魯氏。

鄭容岸稍流露出些許得意來,但很快便壓了下去,做出一副痛心疾首之態來。

鄭容尚慢慢的喝著湯,就像壓根沒聽到這場鬧劇一般。

鄭燕纖則是興致勃勃的,隻盼著能打起來呢!

若不是鄭燕如拽著她,隻怕她要伸長了脖子看。

魯氏忙道:“國公爺息怒,這孩子就是話趕話趕上了,並不是這個意思。”

鄭容岸也在旁說和著,鄭國公狠狠的掃了魯氏一眼,道:“這就是你教出來的玩意!”然後拂袖而去。

魯氏在自己的孩子跟前傷了臉麵,又羞又惱,揪著鄭容禮的耳朵斥道:“沒腦子的東西,這話也是能亂說的?!不知道你爹最在意這個嗎?”

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也不敢反駁,捂著耳朵叫道:“娘,疼,快撒手,疼,真疼!”

三分疼被他叫嚷成十分。

鄭燕如袖手旁觀,隻覺痛快。鄭燕纖差點沒拍手叫好了!

若不是鄭容岸秉持長兄風度,想來也沒有人會開口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