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一出,便被鄭令意自己否了。
吳罰若想自己死,方才遲些出手便是了,何必麻煩呢?
三人詭異的僵持著,
吳罰又偏首瞧著張巧娘,像是瞧著一隻無足輕重的雀鳥。
隻要他手腕一轉,這隻鳥兒便會頸骨斷裂而死。
張巧娘拚命的搖著腦袋,發出‘唔唔’的求饒聲。
吳罰又一言不發看向鄭令意,他的神色變化細微,但鄭令意莫名覺得,他似乎是在征詢她的意見。
鄭令意遲疑了。
她居然遲疑了。
鄭令意糾結的想著,‘若是留了活口,難保張巧娘日後不說出今日之事,雖說張巧娘今日行徑也不光彩,可就將這賭注壓在張巧娘的廉恥心上?’
吳罰流露出些許戲謔之意,似乎覺得鄭令意的糾結的樣子很有意思。
吳罰似乎對張巧娘說了幾句什麼,張巧娘抖得更加厲害了,還拚命的點著頭,鬢邊那根鬆樹扇形的斜簪都險些脫落,
吳罰緩慢的鬆開了手,張巧娘沒有出聲,她瞧了三山的屍體一眼,眼中也沒有多少留戀,想來也隻是一番露水情緣罷了。
鄭令意心裏估算著時辰,想著躲懶的丫鬟也快回來了,心裏雖還有許多擔憂和不解,可若是叫人撞見了,真是說也說不清了。
吳罰眼見鄭令意對自己擺了擺手,又小心翼翼順著枝幹爬了下去。
瞧著鄭令意已走,吳罰從懷裏取出一包味道極刺鼻的粉末來,三下兩除二扒光了三山的衣服,扔給了張巧娘,“衣裳你來處理。”
張巧娘抱著那堆髒衣服,戰戰兢兢的瞧見吳罰將赤裸的屍體踹進假山裏,又將粉末悉數倒在了屍體上。
屍體開始像冰酪一樣融化了,張巧娘拚命的忍住惡心,發出一聲抽噎。
吳罰轉身瞧著張巧娘,張巧娘叫他的影子罩住,頓覺天色一黯,隻聽他輕笑道:“令弟賣的化屍粉很有用,你們一個做菜,一個做毒,倒是截然不同。”
張巧娘知道自己的把柄算是攥在吳罰手裏了,她父母去的早,唯有一個親弟弟叫做張元,如今正住在京城的滋溜巷裏,平日裏不學無術,隻喜歡折騰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譬如這化屍粉。
他弟弟這樣一個市井之徒,是怎麼跟吳罰相識的?
瞧著吳罰方才說出來的許多事,兩人似乎極為相熟。
張巧娘發覺自己性命無虞,膽子便大了起來,帶著幾分怨懟對吳罰:“吳公子的門路倒是怪的很,我弟弟竟也讓你給尋到了。”
吳罰微微一笑,眼神冰冷。
張巧娘在心裏把張元罵了個狗血淋頭,她是國公府簽了契的長工,並不是賣身給了國公府。
這她這人生性不喜拘束,尋常主家的糕點房都設在內院,進出多有不便。而魯氏為著叫幾個哥兒夜裏讀書方便,叫糕點房設在了外院,於她而言方便了許多。
而且,她若是待的厭倦了,大可換一家主子。
可吳罰這麼一來,她便是想走也不能走了!
思及此處,張巧娘又道:“吳哥兒打算何時走,以你這樣的功夫,想出國公府還不簡單?”
“不急。”
吳罰將幾根遺漏的小指頭踢到那屍水堆裏,屍水頓時又‘啵啵啵’的冒著泡泡。
雖說隻是露水夫妻,張巧娘以往的情郎不少,她也從沒生過與三山長久的念頭。
但自己與這人畢竟方才歡好過,張巧娘多少有些不忍看,別開臉去,隻聽吳罰愜意道:“還有幾個該死的呢。”
張巧娘心裏‘咯噔’一下,瞧著吳罰的年歲與張元差不多大,忍不住用上訓斥張元的口吻,對吳罰道:“你殺個小廝泄泄憤也就算了,難不成還要殺主子嗎?”
“不用我動手吧?”張巧娘又攏了攏衣領,一臉害怕的樣子。
若是吳罰叫她在糕點裏下點毒什麼的,豈不是太方便了?
吳罰不鹹不淡的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因為在烈日下的緣故,他原本陰鬱的眉眼,此時也褪去了幾分晦色,露出其英俊的本色來。
“把衣服解決了,旁的不關你事。”吳罰冷淡道。
“可內院的那個姐兒已經瞧見了!”張巧娘見吳罰要走,著急的說。
吳罰稍一偏首,張巧娘瞧見他高挺的鼻梁上有一個隆起的小結,忽然想起自己那個靠算命糊口的老爹曾說過的一句話。
‘鼻骨生結的人,多半性子倔強,渾身鋼骨。’
“她什麼都不會說的。”
少年低沉的聲音傳來,他憑空的一句話卻讓張巧娘莫名信服。
吳罰離去後,張巧娘也鬼鬼祟祟的走了,此處隻餘下一灘氣味怪異的屍水,正在緩慢的滲進泥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