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令意隨著小瑰走著,見欄上纏著不知名的藤蔓,便道:“小瑰姑娘,這藤蔓有毒無毒?”
小瑰瞧了一眼,道:“無毒。”
鄭令意順手扯幾片綠葉,粗魯的揉出汁液,糊在自己的指腹上。
小瑰自然知道她這是在做什麼,無非是掩人耳目罷了。
隻是看著她無辜嬌柔的皮相,再瞧著她這番肆意自在的舉動,總覺得有種既突兀又和諧的美感。
鄭令意被小瑰引到起初暫坐的那間外院廂房中,一進門就瞧見綠濃伏在茶幾。
她連忙上前,見綠濃氣息平穩,麵色紅潤,一副甜睡之態,這才放下心來。
小瑰朝她使了個眼色,鄭令意點了點頭,便也像綠濃這般伏於茶幾上,佯裝昏睡不醒。
小瑰手持腰際銀鈴,手腕一顫,發出三聲脆響,聲聲帶刺。
鄭令意虛睜開眼,見綠濃隻是略一蹙眉,並未轉醒。
隨即耳邊傳來幾聲怪異蟲鳴,鄭令意一愣,心想這應該也是銀鈴之聲,隻是不知道小瑰是怎麼弄出這種聲響的。
鄭令意合上眼眸,聽到綠濃發出幾聲模糊低語,片刻之後就聽見椅腳與磚地摩挲之聲。
“姐兒,姐兒。”綠濃輕輕的搖晃著鄭令意,語氣焦灼。
鄭令意佯裝出一副方才轉醒的樣子,半虛著眼睛,對綠濃道:“綠濃?”
屋裏陳設如舊,隻是小瑰不知去了哪裏。
主仆倆相互攙扶著起身,忽聽見幾聲女子的呻吟。
“姐兒,好像是屏風後頭。”綠濃有些害怕的說。
鄭令意和綠濃躡手躡腳的前去一探究竟,見屏風後有石榴色軟塌一張,魯氏和鄭燕纖正躺在上頭,一個捂頭一個捂肩,像是渾身酸痛的樣子。
“夫人。”鄭令意半靠在綠濃身上,虛弱的喚了一聲。
魯氏這才瞧見鄭令意,隻是她似乎受了些驚嚇,一時半會尚回不過神來。
鄭燕纖按揉著自己的脖頸,喃喃道:“怎會無緣無故睡著了,這個夢做得可真是累人。”
“姐姐你也睡著了?”鄭令意按了按自己的額角,深深的皺著眉,道:“我也睡著了,可什麼都不記得了,隻覺得頭昏腦漲。”
她收回了手,突然瞧見自己手上綠糊糊的一團,嚇得低呼了一聲,道:“這是什麼呀!”
魯氏見她十指指尖出現莫名的綠色,以為是狐仙成了事,受了這份供奉,心裏自然高興。
鄭燕纖沒說話,隻是得意的笑了笑。
“一驚一乍的做什麼!自己在哪裏沾染了髒東西,還這般咋咋呼呼的不穩重。”魯氏斥道。
鄭令意蜷縮了十指,低下了頭,也不敢說話了。
“夫人,夫人。”花姑姑走進屋裏來,試探性的喚了幾句。
“這兒。”魯氏從軟塌上下來,花姑姑趕緊上前扶著她,瞧見這張軟塌,疑惑道:“怎的睡著了?”
魯氏心裏也覺得怪異,把手遞給花姑姑,納罕道:“此處地界真是玄而又玄。”
她還想說些什麼,見鄭令意還在這,許多話不便開口,下意識厭惡的掃了她一眼,示意花姑姑扶自己出去。
綠濃與魯氏她們一樣,以為鄭令意被獻了指尖血,現下莫名又被嫌棄,心裏自然有些氣惱。
不過她還謹記鄭令意的叮囑,並沒有表現出來,隻是攙著鄭令意胳膊的手緊了一下。
魯氏和花姑姑匆匆離了狐仙廟,剛邁出廟門的時候,魯氏忽然身子一頓,鄭燕纖跟在後頭,差點一頭撞上。
“娘!做什麼呢!”鄭燕纖不滿道,她順著魯氏目光看去,忽就噤聲了。
鄭令意立在最末,視線被她們遮擋著,隻得從她們身影的縫隙中窺視。
那一指縫隙中,隻見小瑰坐在門口那棵枝丫纖細的柳樹之上,懷中抱著一頭紅皮毛狐狸,狐嘴尖尖,狐眼細長,甚是狡黠。
“夫人這就要走?”小瑰悠閑的搖晃著雙足,撫著懷中狐狸,對魯氏道。
魯氏也算極為鎮定了,把鄭燕纖護在身後,對小瑰道:“今日一行,著實叫我雲裏霧裏,想來此處是個有真神通的,定然能說到做到。”
她為了不叫鄭令意聽懂,故意將話說一半,藏一半。
小瑰莫名歡快大笑了一陣,道:“這是自然。”
懷中紅狐張大嘴打了個嗬欠,露出滿口雪白尖牙。
魯氏有些畏懼的覷了一眼,強掩住幾絲懼色,道:“靜待佳音。”
鄭令意落在最末,臨走時抬眸與小瑰對上了一眼,小瑰對她淺淺一笑,一個翻身便融在了柳蔭綠色之中。
鄭令意快快跟上魯氏她們,忽見鄭燕纖瑟縮著偏首往樹梢上瞧了一眼,頓時怪叫起來,“娘!人不見了!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