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居總是院門半掩,守門婆子遠遠見她們夫婦倆回來了,這才大開院門迎接。
綠濃也迎了上來,目光殷切的看著鄭令意,道:“姨娘和姐兒怎麼樣?巧羅姐姐如何了?”
“都好,隻是想我,也想你。”鄭令意似有些倦意,聲音輕輕的說。
“我也想她們。”綠濃說著,心裏有些淡淡惆悵。
不過一想到自己眼下還能服侍鄭令意,與她朝夕相處,倒也不覺得很難過了。
“夫人,這兩人是?”綠濃疑慮的看著跟著鄭令意回來的一老一少,道。
鄭令意轉身瞧了她們倆一眼,冷道:“跪下。”
那梳頭嬤嬤登時便跪下了,拽著身旁女兒差點磕碎了下巴。
老嬤嬤姓朱,她的女兒叫做芬娘,在安和居裏是個二等丫鬟。
“身契如今在我手裏,你們二人的命也捏在我手裏,日後便在此聽候差遣,若沒我的吩咐,膽敢走出院門半步,即刻打死,丟在那亂葬崗上!”
前些天還得小意奉承,使銀子賄賂自己的庶女一下成了拿捏性命的主子,朱嬤嬤隻覺天旋地轉,十分不可思議。
“姐,姐兒,老奴沒有,您,您不是知道的嗎?”
她既不敢把話說的太過明白,又得拚命提醒鄭令意。
鄭令意冰冷的俯視著她,道:“我自然知道,若非如此,你們二人豈能活命?”
綠濃早知前情後果,此時大感痛快,在旁嘲道:“魯氏如今勢頹,你以為她傷了姐兒,還能似從前那般半點無損?”
朱嬤嬤這才想了明白,這局一開場,自己便注定沒一個好結果。
“進屋吧。”吳罰等鄭令意發完威風,長臂在她身後虛攏著,護她進了屋子。
他們夫婦倆到家的時辰挨著晚膳的邊,一回來便要忙著傳膳。
鄭令意沒什麼胃口,隻靠在外間軟塌上翻賬冊,有一頁沒一頁的,也不知她看進去了沒有。
吳罰見她眉梢眼角有鬱色,便對綠濃道:“不必麻煩了,讓金媽媽做兩碗貓耳湯餅來。”
綠濃又擔心的睇了鄭令意一眼,福了福後離去了。
吳罰走到軟塌另一旁坐下,兩人中間隔著個小桌幾,一時間沉默無言。
鄭令意腹中空空還一盞盞的飲茶,著實是心火焦躁,所以才忍不住用茶水來壓。
“別喝了,傷胃。”吳罰看著她,沉聲道。
鄭令意剛伸手去提茶壺,聞言睇了他一眼,還是縮回了手。
吳罰知道她擔心親娘和姊妹在家中的處境,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勸慰。
沉默中等來了兩碗熱騰騰的湯餅,“夫人,吃些吧。”綠濃道。
吳罰已經接了一碗過去,鄭令意卻依舊在垂眸看賬冊,隻道:“等會吧。”
湯餅的香氣一陣一陣,像一個底氣十足的美人,自顧自矜持的立在角落,卻總能勾得目光流連。
吳罰吃飯的樣子很有教養,不故作怪聲,舉止有度,筷勺不會磕出聲響,更不會弄得湯水四濺。
但也不知為什麼,總覺他每每飲下麵湯後的輕微喟歎之聲,像是有意勾引鄭令意。
吃麵片之前,麵湯先叫他生生喝的矮下去一指。
‘也不知這人是不是故意的。’
鄭令意又氣又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收起了賬冊,綠濃忙把另一碗湯餅給她端了過去。
濃鬱的棒子骨湯底,形似貓耳的圓麵片,碧油油的嫩梗子小菜,還有幾片肥瘦相宜的鹵肉,半遮半掩的浸在麵湯裏頭。
鄭令意舌下頓時一濕,腹中空蕩的感覺變得十分鮮明。
這一勺接著一勺的,竟也停不下來了,生生吃光了一海碗。
瞧著兩個一樣大小的空碗被端走了,鄭令意羞紅了臉,欲蓋彌彰的對吳罰道:“平日裏倒也沒有吃這樣多的。”
吳罰含笑點了點頭,又目露些微傷感之色,道:“金媽媽這貓耳湯餅做得最好。聽舅舅說,凡是我娘心情不好,或是生病了不舒服,隻要吃一碗貓耳湯餅便好了。”
鄭令意見他傷懷,正欲安慰,卻聽吳罰繼而揶揄道:“不過,她倒是吃不下一海碗。”
鄭令意氣鼓鼓的瞪了吳罰一眼,扭過身子不再理他。
吳罰抿著笑從軟塌上起身,對她伸出手,道:“去院子裏逛逛吧,消消食。”
鄭令意還別扭著,僵持了許久,見他仍鍥而不舍的伸著手,便在他掌心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隨即叫他抓住了手。
兩人出門時,外頭已是月色朦朧,輪值守門的婆子正交了班,對著鄭令意和吳罰粗聲粗氣的道好。
鄭令意雖不習慣她們這爽朗的粗嗓子,但也不打算苛求,隔著麵紗對她們微微一笑。
“綠濃,今日給守夜的婆子們備宵夜了嗎?”鄭令意忽然想起這事,轉身對綠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