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秋闈(1 / 2)

吳罰學問好,鄭令意是知道的。

他原也不在靜居裏住的,鄭令意住了幾日,他便住了幾日。

眼瞧著習字作文的冊子一摞一摞的,漸漸高了起來,堆在內室也覺擁擠,便由鄭令意收拾了紙張,再讓人壘到箱子裏,搬去庫房。

起先吳罰還規規矩矩的約束著自己,寫完了文章總會收好用鎮紙仔細壓實,時日長了便有些倦怠,總是散亂著。

他又不大喜歡婢子們來整理,隻有鄭令意幫他打理書桌時,他才默許。

吳罰讀書並不死板,寫到一半沒了靈感便丟開筆去,或與鄭令意下棋,或看閑書去了。

可若有了靈感,夜半爬起來寫到天明也是有的。

他放鬆時,鄭令意從不逼他去用功。

他用功時,她更不會囉囉嗦嗦的老是勸他休息。

她隻是披上外衣,親自繞到後邊小廚房,為他烹一盞補養精神的銀耳杞子湯。

精神若是還足,她便在這寂靜的夜裏與燭光一起陪著他。

若是困了,迷迷糊糊的睡去,也不知什麼時候被人竊走了一枚香吻,竟懵懂不覺。

他寫下的文章鄭令意都一一看過,不論是學堂裏布置下的功課,抑或信手而來的靈感抒發。

不論是哪一種,讀來頗有幾分滋味。鄭令意雖沒有上過一天學堂,可畢竟有位良師,能辨文章的好壞。

吳罰筆下文章,辭藻質樸有力,氣韻十足,即便是枯燥乏味的論述文章,鄭令意也看得下去。

每每言及律法刑罰之觀點,總如壺口瀑布,滔滔不絕,氣勢滂沱,可見吳罰的文章亦是有所偏好的。

想來秋闈一試,對他而言不算難事。

“你若喜歡研究律法一項,不如去報明法科。”鄭令意將一盞冰鎮酸梅汁擱在吳罰手邊,仔細的將攤開的書冊收了起來,免得不留意濃汙了。

透明的碎冰在白瓷碗盞中浮浮沉沉,夏日冰價貴如金,光靠他們小兩口的進項,鄭令意還真舍不得用。

靜居雖然叫吳罰弄得像個鐵桶,但畢竟還在吳家,夏日的冰塊本就是中公出錢,每三日送一次冰。

不過喬氏怎麼會這麼大方,靜居總是最後一個送冰的院子,餘下全是半融的碎冰,用來做冰鎮的吃食還差不多,若是拿來扇風納涼,隻怕撐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這些小事鄭令意還不至於鬧到吳老將軍跟前,隻是吳罰陽氣十足,身上總是滾熱,幸好早早預備了幾身輕薄料子的夏衣,叫他穿著也好受一些。

吳罰擱筆看向她,雖是一張冷臉,眸中卻蘊藏著不易覺察的笑意。

“明法科素來不受重視,即便高登榜首,也不過得個微末小官,熬成白須老人,說不定還隻是個在大理寺整理文書的主簿。”

鄭令意聽他這樣道,才覺自己的想法太過簡單了,便攪了攪酸梅汁,撞得碗中碎冰叮當作響,道:“也是。進士科考取最難,地位亦成各科之首。”

兩人這言談之間,竟已將來年春闈視做目標,可見實在是胸有成竹。

“你不喝嗎?”吳罰飲了一口酸梅汁,見鄭令意手邊空空,便道。

“忒酸了些。”鄭令意搖了搖頭,笑道。

其實酸並非最主要的原因,多添些糖便好了,隻是冰塊用完了,喝溫溫熱熱的酸梅汁又怪異的很,索性不喝了。

看吳罰麵上的神色,他顯然是不信的。

綠濃此刻恰好進來,見他們之間有種莫名的僵持氣氛,硬著頭皮開口道:“夫人,來人送冰了。”

鄭令意眨眼一笑,借著這個當口出去了,留下吳罰一人在內室,垂眸看著碗盞裏碎冰消融。

鄭令意裝病一事給她省了半年的麻煩,喬氏不得不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不說,平日裏的侍奉也不敢要她前去。

不過鄭令意知道,這樣的好日子沒幾天了。

喬氏自上月起就頻頻派人刺探,想知道鄭令意麵上的情況,隻不過叫靜居裏的婆子都給堵了回去。

吳雁也來得勤快,鄭令意雖與她不投緣,可兩人之間到底沒什麼過節,也不好拒之於門。

隔著麵紗說話,也方便鄭令意掩飾不悅的情緒。

吳雁倒是自來熟,自說自話的與鄭令意親近了起來,幾乎每次都待到吳罰歸家才肯離去。

鄭令意心裏揣摩著吳雁的舉止雖不知是否是喬氏授意,不過她想著,自己也是時候得要露真容了。

雖說出門時大多都是去京郊莊子巡視,抑或察看鋪麵經營。

但在外人看來,自己總是苦苦的治了半年的病,對魯氏也算有個交代,免得禍及蔣姨娘和鄭嫦嫦。

“夫人,您瞧,愈發的不像話。”

綠濃將冰桶呈給鄭令意看,木桶底下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塊碎冰,浮在混沌的水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