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嫦嫦口中的姑奶奶,便是米鼎文的親姐姐,米霽月的親姑姑,米嫻。
因為她脾氣古怪,與夫家和離後便搬回娘家來住,說是和離,還是人家看在米家麵子上給出的讓步,兩人鬧得厲害時,休書都揮筆寫了一半。
“我倒沒見過她。”鄭令意想了想,實在不記得米家有這麼一號人。
“原是自己賃了房子住在外頭的,前些年公爹請了她兩回,她不肯回來,說怕惹了人嫌棄。”
鄭嫦嫦一個新進門的媳婦,哪能知道這些,顯然也是從米霽月口中得知的。
“雖是這樣,可米家人但凡稍冷落她幾日,她便‘不舒服’‘不痛快’起來,鬧得公爹沒辦法,又請了她一回,她這次倒是一口答應了。隻是趕上我進門,米家沒立馬就幫她搬家,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對我有些意見。”
鄭嫦嫦一氣說了好些話,端起茶杯來喝了兩口,像是心裏舒服了些,鄭令意揣測著,這位姑奶奶定然是給給了鄭嫦嫦一些不好受,叫鄭嫦嫦給避重就輕了過去。
鄭嫦嫦一放下茶杯,就補了一句,道:“也隻是這樣罷了,畢竟同我隔著院子呢。”
雖然知道這話裏安慰的成分居多,但鄭令意還是笑著點點頭,順著妹妹的話說:“誰家沒有一點半點的不順心呢,小事就隨她去吧。”
鄭嫦嫦展顏一笑,又拿起山藥糕咬了一小口,用帕子掩著咀嚼。
鄭令意又問了香印的由來,鄭嫦嫦隻說自己在珠寶行裏遇見個姑娘,說自己有適合的東西,掏出來一個香印,鄭嫦嫦也覺得鄭令意會喜歡,便以一個不高不低的價錢買了下來。
鄭令意聽著覺得奇妙,又怕這背後會牽扯出什麼,可她吳罰瞧過了香印,吳罰請教了朱先生,說是一件尋常的古玩,並沒什麼故事牽扯,鄭令意這才安心留著了。
姐妹倆說著話,鄭嫦嫦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又複雜了起來,既輕快又悵然的道:“姐姐,米家已經收到綿綿的喪報了。”
鄭令意瞥了窗外一眼,見院子還是一派蕭索模樣,春意遲遲未至。
她勾了勾唇,卻沒個笑影子,“吳家也收到了。”
姐妹倆默了一會,慢慢的吃掉了兩塊糕點。山藥糕的一點淺薄甜味在靜默的品嚐中格外明顯。
“這回的事,夫君說,”鄭嫦嫦輕輕笑了一下,有些羞澀的道:“他說,不曾想我還是一個敢想敢做的性子。我說,比不得姐姐呢。”
鄭令意回過頭來想想,也覺冒險,幸而上天庇護,諸事皆順。
在鄭令意和鄭嫦嫦結束這場談話之後又過了五日,鄭令意收到了鄭綿綿的信。
她的字不好看,所用詞句都非常簡單,隻是萬姨娘口述,她寫下。
萬姨娘翻來覆去都是一些感謝的話,說如今的日子很好,這輩子沒想到還能在逛一逛街市,倒叫她覺得像回到了未嫁的時候。
又說鄭令意給的銀子太多了,她們娘倆用不了這麼些銀子,那位寇家的少夫人本也要給的,但她沒好意思的收,已經住了別人的小院,實在沒這個臉,但還是留下了一個粗使的婆子。
萬姨娘還說,等摸透了街麵上的事情,想做些手工出去寄賣,也不為賺幾個錢,打發下日子總是好的,又讓鄭令意放心,說她和嫦嫦出門的時候都會戴上麵紗,不會叫人發現。
鄭令意看了完了整封信,並沒有一句話是鄭綿綿的意思,她知道這個妹妹性子古怪,不想說也就算了。
鄭令意正打算將信連著信封一塊投進火盆裏燒掉,忽然覺得信封裏還有東西,倒出來一看,是一枚半鑲玉的竹子書簽,應該是街麵上買來的,並不貴重,可很有幾分雅致。
這東西萬姨娘不會買,隻能是鄭綿綿。
鄭令意忽然想起從前在閨中,她看書時,鄭綿綿總是在旁探頭探腦的,做些小動作引她注意,鄭令意哄她看書,她又不要,依舊是在旁玩一玩她的頭發,撥一撥她的耳墜。
‘到底也是妹妹啊。’鄭令意心道,她雖沒想過要鄭綿綿感念自己,但這枚書簽還是給了她幾分安慰,她將書簽留好,將書信焚掉。
綠珠蹲下來撥弄火盆,不讓餘燼飄出去,起身時瞧見鄭令意又在打嗬欠,笑道:“夫人困了?今日早上送姑爺出門,起得確實早了一些,您要不要再補上一覺?”
接下來這幾日,吳罰又不在家中,鄭令意點頭的同時又打了一個嗬欠,看來真是擋不住這瞌睡神了。
“綠珠!”鄭令意本已經睡著了,忽然的從被窩裏冒出一句來。